省委组织部的谈话室飘着龙井的清香，陈凡指腹摩挲着白瓷杯沿，看着水汽在红木桌面上晕开一圈水痕。组织部常务副部长李为民第三次调整坐姿时，窗外的梧桐叶恰好落在他翻开的干部考察材料上，盖住了"破格提拔"四个加粗黑体字。
"民主推荐得票率91.7%，这是近十年省管干部任用的最高记录。"李为民摘下老花镜，镜腿在陈凡的廉政档案上敲出轻响，"不过公示期间收到的实名举报......"
陈凡的钢笔尖在笔记本上洇开墨点，想起三天前在省档案馆看到的那封举报信。信纸上的仿宋字体工整得像是印刷体，指控他在青林河防汛工程中违规批给堂弟承建商资质。而事实上，那位远房堂弟早在工程招标前半年，就因为挪用公款进了看守所。
"这是当时招标监督组的全程录像。"陈凡从公文包取出移动硬盘，金属外壳上还粘着防汛指挥部便签的残角。李为民没有接，反而推过来一沓照片：暴雨中的青林河堤，混凝土裂缝里钻出的金属管像毒蛇吐信，每根管口都印着莲花的暗纹。
谈话室的空调突然停止运转，陈凡的后背渗出汗珠。他摸出防汛总指挥的证件卡，沿着照片边缘慢慢划过："李部长应该记得，去年省厅推广的智能巡检系统？"证件芯片在照片表面擦出蓝光，管壁内隐藏的莲花实业logo在紫外线照射下纤毫毕现。
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，省政府秘书长王建成闯进来时，西装下摆还沾着停车场的新雪。"陈凡同志，请立即到小礼堂参加防汛紧急会议！"他的鳄鱼皮鞋碾过那片梧桐叶，叶脉断裂的脆响让李为民皱了皱眉。
小礼堂的电子屏上，青林河三维水文图正在剧烈波动。陈凡刚在专家席坐下，水利厅总工程师的激光笔突然停在他面前："陈副市长坚持在二道闸下游开挖的分洪渠，导致主河道出现漩涡效应，这个责任......"
"去年防汛演练的影像资料第47分钟。"陈凡点亮面前的触控屏，快进画面里出现周正国视察分洪渠的场景，"当时周副市长亲口说"这个设计比省里的方案更科学"。"他调出工程验收单的电子签章，周正国的签名旁附着水利厅的审批编码。
会场后排传来茶杯坠地的碎裂声，陈凡转头看见周正国的秘书正在手忙脚乱擦拭裤腿。年轻秘书的领夹闪过微光，那是防汛指挥部的特制定位器——三天前就该随旧工装报废的型号。
省委书记的专线电话打断会议时，陈凡正在对比两份不同版本的水文监测报告。当加密传真吐出盖着国徽章的文件，会场突然陷入死寂。文件末尾"陈凡同志即日起主持省财政厅工作"的任命决定下方，某位省领导的签名笔画有些迟疑，最后一捺的墨迹明显重于其他部分。
陈凡走出礼堂时，周正国正在廊柱阴影里点燃雪茄。火星明灭间，他袖口的莲花袖扣泛着冷光："财政厅的走廊特别长，陈厅长走路可要当心滑倒。"话音未落，两名穿检察制服的人已从旋转门后转出，胸前的银色徽章在雪地里格外刺眼。
"周副市长可能记错了。"陈凡将任命书折成方胜塞进内袋，"省纪委的同志今早刚带走莲花实业的财务总监。"他故意提高声调，看着周正国指间的雪茄灰落在擦亮的皮鞋上——那双鞋的鳄鱼皮纹路，与王建成公文包的材质如出一辙。
财政厅大楼的青铜门把手还残留着前厅长的体温，陈凡的指尖在"清正廉洁"的牌匾上停留片刻，突然转身对办公室主任说："明天把这四个字换成有机玻璃的。"办公室主任的记录本啪嗒掉地，露出夹层里印着莲花标志的会议日程表。
交接仪式上，审计局的汇报持续了四小时十七分钟。当投影仪第七次卡顿在"特别经费"的账目页时，陈凡突然起身走到电闸箱前。备用电源启动的瞬间，他看见幕布上的阴影里，有只手正在删除服务器里的加密文件。
"这是省信息中心刚升级的防篡改系统。"陈凡按下遥控器，被删除的文件在红色警示框中重新弹出，"自动备份功能可能让某些同志不习惯了。"他的皮鞋尖有意无意地碰了碰地板某块瓷砖，下面埋着直通地下停车场的应急光缆。
深夜的厅长办公室还亮着台灯，陈凡用父亲留下的老怀表压住预算草案。当表盘指针重合在罗马数字Ⅶ时，保险柜突然发出蜂鸣。虹膜识别的红光扫过他结痂的眉骨，柜门弹开的瞬间，二十年前的防汛工程款流向图自动铺满整面墙。
手机在此时震动起来，匿名号码发来张模糊的照片：某辆公务车正驶入温泉山庄，车牌被雪覆盖，但车尾的莲花贴纸在霓虹灯下清晰可见。陈凡放大图片时，窗外突然划过车灯，财政厅大楼的轮廓在雪地上投出莲藕状的阴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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