为首那顶轿子帘子掀开,下来一位官员。五十岁上下,身量微丰,穿着绯色官袍,面皮白净,脸上堆着恰到好处的笑容。
正是宋濂。
他下了轿,先是抬头看了看这座并不算宏伟,却隐隐透着股整肃之气的余江府衙,脸上的笑意似乎更浓了些。
秦珩宇带着许泽云等人已经迎了出来。
“秦大人,别来无恙。”
宋濂看见秦珩宇,隔着几步便拱手笑言,声音听着很是亲切。
“下官秦珩宇,恭迎宋侍郎。”
秦珩宇也拱手还礼,态度平和。
“宋大人远道而来,一路辛苦。”
“为君分忧,谈何辛苦。”
宋濂摆摆手,几步上前,很是自然地伸手,轻轻扶了下秦珩宇的手臂。
“秦大人少年英才,鹰愁涧一战,真是打出了我大魏的威风!陛下在京中提及,也是赞誉有加啊!”
“下官惶恐,侥幸得胜,不敢居功。”
秦珩宇由着他扶着,脸上适时地显出几分“荣幸”。
两人就这么并肩,一团和气地往府衙里走。
跟在后面的许泽云和李策交换了个眼神,都觉得这气氛有点怪异。
这笑呵呵的背后,藏着什么,谁也说不准。
宋濂一边走,一边看似不经意地扫视着府衙内的格局,还有那些匆匆行过的吏员。
“秦大人这余江府,治理得是井井有条啊。想来,这河工之事,定然也是进展颇顺?”
“托陛下鸿恩,河工已初见规模。”
秦珩宇应着。
“只是江南水网密布,工程量着实不小。钱粮、人手,处处都觉得紧张。”
“下官正为这些事头疼呢,宋大人您就来了,真是及时雨。”
这话,虚虚实实。
缺钱缺人是真的,但有黑石屿暗中输血,远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。
先卖个惨,总没错。
宋濂呵呵笑了两声,轻轻拍了拍秦珩宇的手臂。
“秦大人不必过虑。”
“陛下既然派本官来,就是下定了决心要办好河工。”
“钱粮用度,户部那边,自有调度。”
“只要账目清楚,用得其所,本官断不会让修河的将士民夫们,饿着肚子干活。”
他话音微微一顿。
“当然,国库的每一文钱,都凝聚着民脂民膏,来之不易,自然也要用在最要紧的地方。”
“往后,本官恐怕要时常叨扰,仔细看看账册,还望秦大人不要嫌本官烦琐才好。”
终于来了。
秦珩宇心里清楚,面上却愈发恭敬。
“宋大人言重了。”
“账册早已备妥,随时听候大人查验。”
“下官必当全力配合,不敢有半分怠慢。”
两人说着话,进了正堂。
自有小吏奉上茶水。
宋濂端起茶碗,轻轻吹开浮沫,呷了一口,视线在堂内转了一圈,最后停在秦珩宇身上。
“秦大人,陛下此次命本官前来,除了协助河工,还有些话,让本官私下转达。”
他放下茶杯,身子略微前倾,声音也放低了些。
“陛下对大人,期望甚深。希望大人在江南,除了河工之外,也能多多留心,为朝廷分忧解难才是。”
这话,说得含糊,却又指向明确。
秦珩宇端着茶杯,垂着眼帘,像是没听明白其中的深意。
“下官愚鲁,还请宋大人指点一二。”
宋濂定定地看了他片刻,脸上的笑容依旧温和。
“秦大人是聪明人,有些事,点到即止。”
“江南这潭水,深得很呐。”
“大人只需尽心办好分内之事,莫负圣恩,日后,前程远大。”
他重新端起茶杯,啜饮起来,不再继续这个话题。
秦珩宇也端起茶杯,送到唇边。
茶是好茶,入口微涩,回甘却长。
只是这茶里,似乎也多了些别的滋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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