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天之后,傅斯霆发现自己对厉非产生了一些特别的意识。

他开始不自觉地想要收集关于他的只言片语。周围只要有人提到厉非,哪怕只有一两句,也能让他高兴一整天。

而在街头看到厉非的广告,他更会难得地露出笑容。

他根本去不起电影院,但每次厉非有新片上映,他也会像是过节。这种陌生的感觉日渐高涨,让人甜蜜又心烦。

直到初冬的一个午后,他真正意识到这种异样的感情究竟是什么。

那个午后,他可耻地做了一个梦。

梦里厉非穿着民国的月白马褂斜靠在竹椅,依旧是不经意地露出脚踝。

他则半跪在厉非面前,手指颤抖,虔诚地轻轻碰触了他的脚踝。

半夜傅斯霆从这个梦里惊醒,僵在床上,冲击到话都说不出来。

他洗了湿掉的裤子。

换了一条后,却再也无法入眠,在床上痛苦地咬牙蜷缩起来。

那之后一整个暑假,他都把自己埋起来。

他那时年纪小,只强迫自己再也不许去想哪怕一点关于厉非的事情,生怕玷污了他。

但没有用。

即使一再告诫自己不可以,妄念还是野火烧不尽,疯狂再度滋生。

……

傅斯霆当晚在房子里收拾了几件换洗衣服,半夜又匆匆赶回医院。

因为第二天下午有胃镜手术,他必须空腹一夜加一上午。手术结束没多久,确诊胃癌的病理就出来了。

医生面色凝重:“不能再耽误,必须马上安排手术。”傅斯霆就被迅速办理了入院手续,手术排在四天后的第一台。

再度入院以后,傅斯霆躺了一天。

或许是他倒霉,那一天病房特别吵。隔壁床家属不知道为什么吵架,哭闹得撕心裂肺。另一床则是不断大声打电话。又旁边一床则是小情侣在闹脾气,一会儿好一会儿恼的让人头疼。

声音交织在一起,吵得傅斯霆无比难受。

于是隔天白天,他趁护士不注意,悄悄穿衣服溜回了学校。

进班级时,教室里安静了一瞬。

同学们窃窃私语,投来的目光或同情、或躲避。

傅斯霆之前就因沉默寡言没什么朋友。很多人都知道四班有个性格孤僻、很难相处的瘸子。

而现在,孤僻的瘸子成了一个快死了的瘸子。

有些人看他的眼神,都好像是看尸体一样惧怕。而傅斯霆看看玻璃倒影里的自己,也确实像一具骷髅。

……

傅斯霆以前并不难看。

甚至梁钧最初恨他、针对他的原因,就是因为梁钧初中时喜欢的女生曾夸过一句傅斯霆长得帅成绩又好,是她的理想型。

初中时的傅斯霆确实还算好看。

那时他妈妈还没有检查出尿毒症,家里又还有一点后爸过世留下的抚恤金。他不需要省吃俭用、天天打工,因而也不憔悴。

但仅仅一年,他就被生活磋磨得瘦得脱形。

如今样子也不行了,学习也一落千丈。

什么也不剩下。

……

第一节下课,阚老师就把傅斯霆叫去了校长办公室。

校长说了一堆安慰的话,和蔼地告诉他学校会帮他募捐,让他一定不要放弃希望。

校长和老师们效率过高。

中午,募捐活动就开始了。

大喇叭不管不顾,一遍遍播放着傅斯霆爸跑妈病、身残志坚的可怜身世,就是这么坚强不屈的同学如今却罹患癌症,不少同学落下同情的泪来。

傅斯霆平静地坐在教室听着这一切。

谁也不愿尊严撕碎,扔在地上给人观瞻。可是山穷水尽的时候,也根本没有在乎尊严的资格。

何况他那些破事儿,也早就被梁钧那些人宣扬的班上人尽皆知了。

然而下课后,还是有不少外班的人蹭在高一四班门口探头探脑,大概是想要看看又穷又瘸又癌又毫无希望的人到底什么样。

他们如愿看到了傅斯霆。

傅斯霆不仅耐着性子多上了一天课,就连轮到他的值日也照做不误。

那些人来了,就看到清瘦高挑、衣衫单薄的少年正在沉默地擦黑板。整个人和传说中差不多的孤僻阴沉——

暗瞳清灰,嘴唇苍白。看过来时不笑时,有些森冷的可怕。

围观的同学们吓得纷纷散去。

傅斯霆擦完黑板又去了卫生区。

四班的卫生区在天台,那里正好是广播台的喇叭下面。

黄昏时的大课间,广播台竟播出了厉非的新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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