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陛下请看。"她借着斟酒动作倾身,杏子红广袖拂过鎏金酒樽,三滴琥珀光恰好洒在万常在鹅黄襦裙上,"这支《绿腰新曲》,倒比去年端阳节更见精巧。"

皇帝顺着她指尖望去,舞姬们旋身时腰间银铃竟拼出半阙反诗。

刘贵人捧着的鎏金酒壶突然轻晃,琼浆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青紫——安陵容早让染冬换过壶中鸩酒,此刻倾泻而出的不过是掺了靛蓝染料的葡萄酿。

"万妹妹的胭脂沾了酒渍。"安陵容忽然轻笑,腕间翡翠镯子磕在白玉盏上发出清响。

两个粗使嬷嬷应声上前,看似搀扶实则钳住万常在双臂,将她云锦袖袋里藏着的巫蛊人偶抖落在青砖上。

那人偶心口钉着三根银针,赫然刺着安陵容的生辰八字。

满座哗然中,皇帝手中九龙杯重重砸在案几。

刘贵人鬓边珍珠步摇随着颤抖簌簌作响,她精心准备的《璇玑图》从袖中滑落,展开竟是绘着前朝叛军图腾的檄文——与冰嬉图上靛蓝刺青如出一辙。

"臣妾惶恐。"安陵容伏在蟠龙柱阴影里,恰到好处露出颈侧未愈的掐痕。

染冬适时呈上那半片焦黄纸笺,朱砂咒文在月光下宛如血痕蜿蜒,"只是万妹妹素日抄经礼佛,怎会..."

皇帝暴怒的呵斥声中,侍卫们铠甲相撞的铿锵惊飞栖在琼花的夜鹭。

安陵容垂眸抚平裙裾皱褶,听着刘贵人父亲漕运亏空的奏报被苏培盛轻声念出,嘴角在团扇遮掩下勾起微妙弧度。

她早让父亲在户部旧部暗中搜集的证据,此刻正化作淬毒的银针,根根扎进敌人命门。

三日后晨省,景仁宫鎏金兽首门环结满白霜。

安陵容披着孔雀裘斜倚暖轿,看万常在跪在结冰的青砖上奉茶。

翡翠盏中映出对方红肿指尖——那是连夜抄写《女诫》落下的冻疮。

当茶盏"不慎"倾倒时,安陵容腕间珊瑚手钏应声而断,滚落的赤珠正巧砸碎刘贵人偷藏的避子香囊。

"本宫乏了。"她将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按在万常在手背,借着搀扶动作低声耳语,"妹妹可知冷宫梁木里的白蚁,最爱啃噬哪种木料?"眼见对方血色尽褪,这才施施然转向皇帝派来的太医:"万常在怕是染了风寒,挪去北苑将养罢。"

当夜养心殿龙涎香浓得呛人,安陵容握着皇帝批红的朱笔在舆图上勾画,状似无意道:"臣妾兄长上月巡察漕运,见着好些刻着古怪图腾的货箱..."话音未落,外头突然传来染冬带着哭腔的叩门声。

菱花窗外飘起鹅毛雪,安陵容捏着家书的手指骨节发白。

松烟墨写就的"父病"二字被烛泪晕染,夹带的半片靛蓝丝绸却分明是兄长出征时的战袍残片。

她想起今晨梳头时莫名断裂的犀角梳,镜中自己发间竟落下一根银丝。

更漏声里,皇帝沉睡的鼾声渐起。

安陵容悄声披衣来到偏殿,看染冬从波斯毯暗格取出密信。

火漆印着安氏族徽的羊皮纸上,兄长字迹潦草如刀:"漕船沉银,军粮遭劫,恐有内鬼。"

窗外北风卷着雪粒子扑打窗纸,安陵容将密信凑近错金博山炉。

火舌舔舐纸角的瞬间,她瞥见信纸背面透过来的模糊印记——那轮廓竟与冰嬉图上的刺青完美重合。

炉中灰烬簌簌落下时,梁间鎏金香球突然发出细微裂响,龙脑香气里混进了一丝若有似无的血腥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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