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风化雨
数学试卷沙沙作响的声音里,陈守拙闻到了窗外的槐花香。粉笔灰簌簌落在藏青色中山装袖口,他写完最后一道例题转身时,正看见第三排那个总穿褪色校服的女生又趴在了课桌上。
"周晓婷。"粉笔轻轻叩了叩课桌,女孩猛然抬头,额角还压着红印,"等差数列求和公式还记得吗?"
"关你屁事!"女孩突然拍案而起,板凳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。陈守拙的手顿了顿,三十年教学生涯里,这样淬了毒的恶意倒也不算陌生。记忆里那个染着黄毛逃课打游戏的男孩,也是这样在讲台上冲他吼过,后来那孩子考上了师范,去年教师节还寄来明信片。
教室里死一般寂静,只有吊扇吱呀转着。陈守拙扶了扶老花镜,目光扫过女孩磨得起毛的袖口:"今天作业本第三题用错公式了,下课后留一下。"
办公室的绿纱窗透进夕阳时,周晓婷终于抱着作业本出现。陈守拙从保温杯里倒出枸杞茶,瞥见她手腕上贴着创可贴。"三角函数作业全对,"他抽出最底下那本,"就是辅助线画得太险。"
女孩突然夺过作业本,纸张撕裂的脆响惊飞了窗台上的麻雀。陈守拙弯腰捡起飘落的草稿纸,密密麻麻的公式间夹着张皱巴巴的缴费单——市人民医院肿瘤科。
第二天清晨的薄雾里,陈守拙循着地址找到城郊的筒子楼。生锈的防盗门虚掩着,中药味混着咳嗽声飘出来。周晓婷正踮脚晾衣服,校服裤脚还滴着水。看见他时,晾衣杆"哐当"砸在水盆里。
"陈老师..."她突然转身抹了把眼睛,"我妈昨晚又吐血了。"
晚自习的灯光次第亮起时,陈守拙抱着教案走进空荡荡的教室。周晓婷正在擦黑板,粉笔灰落在她打了补丁的运动鞋上。"来,"他摊开泛黄的习题集,"这道题有三种解法,想不想学最刁钻的那种?"
月光爬上窗棂时,女孩突然小声说:"您和别的老师不一样。"陈守拙拧开保温杯的手顿了顿,想起三十年前那个暴雨夜,他浑身湿透地守在游戏厅门口,等来的也是一句带着哭腔的"老陈你烦不烦"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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