叶瑾的折扇突然停在半空。扇骨缝隙漏下的金粉被夜风卷着,正巧落在账册某处被血珠浸透的数字上——那歪斜的"柒"字最后一勾,竟与孔雀瓷瓶裂纹走向分毫不差。

"不可能!"林瑶猛地站起来,玉镯撞在青瓷盏上发出清脆裂响。

她慌乱中扯住萧老爷的衣袖:"父亲您看,姐姐她......"

"烦请李老板的账房先生出来吧。"萧悦突然提高声音,染着丹蔻的指甲划过茶渍晕染的页面,"您腰间这对翡翠烟杆,雕的可是前朝已失传的双生莲纹?"

屏风后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,萧悦趁势将染血的碎瓷片按在账册上。

荧光突然暴涨,那些看似杂乱的纹路在血渍中拼出完整的铜钱图案,正中赫然刻着林瑶闺阁的方位。

叶瑾的折扇"啪"地合拢。他望着萧悦被碎瓷割伤的手掌,忽然想起半月前暴雨夜,这姑娘蹲在染缸边抢救布匹时,被铁锈划破的指尖也是这样渗着血珠。

当时她说:"你看这些银丝,像不像凤凰涅盘时的眼泪?"

"李老板若不信,现在就可派人去库房查验。"萧悦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回。

她指尖捻起片金箔,借着幽蓝火焰展示上面的暗纹:"您家艾草捆里的金箔,与林小姐香囊洒落的可是同源?"

茶楼外的灯笼又灭了两盏,李老板哆嗦着掏出怀里的西洋放大镜。

当那枚藏在金箔边缘的微型林字花押显露时,他肥胖的身躯重重跌坐在圈椅里,震得案几上的茶盏叮当作响。

萧悦趁机将染血的账册推到萧老爷面前:"父亲可还记得,上月您让我收着的南洋珠钗里..."她突然扯断束发的银丝绦,发间坠着的珍珠"嗒"地砸在血渍上,"也嵌着这样的铜钱暗记。"

林瑶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,她藏在袖中的手刚要动作,却被叶瑾的折扇轻轻压住腕脉。

男人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轻笑:"表妹的沉香,似乎混了不该有的苦杏仁味?"

萧悦看着这对峙的两人,忽然闻到极淡的沉水香从叶瑾袖口飘来。

这味道让她想起三日前,这人在染坊外淋着雨等她,伞面上滚落的雨珠都沾着墨香。

当时他说:"你若信我,就把染坏的蜀锦交给我。"

"父亲!"林瑶突然哀泣着跪倒在地,袖中滑落的银粉在青砖上聚成诡异的图案,"女儿确实换了熏笼,但那是因为......"

"因为鎏金熏笼可以融化银丝。"萧悦突然接话,将茶壶中剩余的银粉倾倒在案几上。

那些细碎的光点在血渍中缓缓流动,最终汇聚成清晰的路线图——从林瑶闺房直通码头货仓。

萧老爷手中的念珠突然崩断,檀木珠子滚落一地。

他颤抖着指向林瑶:"上个月码头查获的走私船,货舱图纸为何与你房里的......"

话未说完,茶楼外突然传来尖锐的哨声。

萧悦猛地推开雕花窗,正看见三个蒙面人扛着木箱从后巷闪过,箱角露出的银丝在月光下泛着熟悉的光泽——正是她改良过的防伪银线。

"叶公子不妨去追东南方向那个。"萧悦突然将染血的帕子抛给叶瑾,"那人靴底沾着妹妹院里特有的红黏土。"她转身时裙摆扫过林瑶颤抖的指尖,低声笑道:"妹妹的玉镯芯里,还剩多少银粉?"

李老板此时终于回过神,他抓着放大镜扑到账册前,鼻尖几乎贴上血渍:"这里!编号第七位的花纹走向...这...这分明是故意仿造萧姑娘的防伪印记!"

茶楼二层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。

萧悦看着叶瑾纵身跃出窗棂时回望的眼神,那里面翻涌的愧疚与疼惜,像极了染缸里渐次化开的靛蓝染料。

她故意让指尖的伤口蹭过案几边缘,在紫檀木上留下带血的指痕——足够让某人今夜辗转难眠。

"阿萝,去把我房里的鎏金匣取来。"萧悦突然提高声音,看着林瑶瞬间惨白的脸色,"里头装着妹妹上个月送来...哦不,是忘在我那儿的银丝香囊。"

当鎏金匣重重砸在案几上时,茶楼外的灯笼突然全部熄灭。

萧悦在黑暗里精准扣住林瑶颤抖的手腕,附耳轻语:"妹妹猜猜,我为何故意让孔雀瓷瓶摔碎?"

月光突然穿透云层,照亮匣中层层叠叠的银丝。

每根丝线末端都系着米粒大的琉璃珠,珠内赫然刻着林瑶与各路商贾往来的密账编号。

茶楼外的铜铃突然齐声作响,萧悦看着林瑶袖中滑落的半截金箔纸被夜风卷向窗外。

那纸上未燃尽的沉香灰拼出半个"叶"字,正巧落在匆匆赶回的叶瑾的靴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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