于是两人约定暗号,陈梦古拨打筒子楼的座机,电话响铃两声挂断,谢雪萤出去公共电话亭,十分钟后,给陈梦古家楼下的小卖部打电话。

俩人聊来聊去,越聊越觉得出轨这事是板上钉钉了,那时候谢雪萤已经是个大学生了,所以事情一概怪自己。这成什么了?因为她这么个收养来的孩子,陈家人被迫分开了十余年,万一爸妈夫妻感情破裂,她就是罪魁啊。

陈梦古那个时候也不是很会安慰人,自己也消化不了这件事,回家神色有异,被胡玉凤看出来,三问两问,就什么都招了。

胡玉凤却只是笑笑,说不可能的,没有这回事。

当天晚上,她卧室的灯亮了整夜。

然而胡玉凤不是能憋得住事的人,当着孩子的面没发作,第二天去诊所,越想越生气,抄起电话给陈万方劈头盖脸一顿损。

陈万方挨了一顿骂,大觉冤枉,兜里总共也没有一百块钱,就我,还出轨?

“那怎么地,不出轨是因为没钱吗?”胡玉凤大骂:“你在北京一月工资七八千,你怎么没钱啊?不用给我,给什么报亭阿姨养宝宝吧。”

这下听明白了,没别人,准是被闺女看见了,告状了。

“我去报亭是看手递手报纸,想找个合适的门店,也许全家都能来北京,在这儿开牙科诊所可比在哈尔滨挣钱。我跟人老板娘套套近乎,那不是为了免费看报纸嘛,两块钱一张报纸,我省下那个钱,买个菜不好吗?”

胡玉凤的火气瞬间消失。

“那,有没有合适的呢?”

“确实有一家,一百万的租金,再有个二十万装修。”

“你开玩笑呢?一百二十万,我直接买几套房,过几年转手一卖,比开买卖挣得多。”

“我还是觉得开店好,你听说温州炒房团了吗,那人家是有实力才炒房产的……”

商量了一会儿投资的事情,总算把胡玉凤的怀疑打消掉,陈万方想起报仇来。女儿长大了心眼多了,不琢磨着自己谈恋爱,倒编排起老爹来了。好好好,一人做初一,一人做十五,你也别想躲。

“我举报,小谢同学最近一段时间经常跑出去公共电话亭煲电话粥,最长的一次,聊了两个多小时。我问她,她说是初中同学小何因为爸妈闹离婚不开心,她安慰安慰。以为我不知道呐?小何她爸是出轨又家暴,且不肯离婚的,要是同意离婚,小何高兴还来不及呢。”

挂了这通电话,胡玉凤揣摩良久,晚上回家推开陈梦古的房门,告知:你姐谈恋爱了啊。

这天晚上,陈梦古卧室的灯亮了一夜。

他接连几天睡不着,大冬天出去外面轧马路,偶然一次看见几个小流氓当街勒索,被勒索的居然是发小石头,他怎么能忍?当即出手,跟人打了起来,最终结果是小流氓被抓了,他肋骨断了两根。

因为这突发事件,陈万方和谢雪萤紧急回家。

家人见了面,谣言就澄清了,陈万方没出轨,谢雪萤煲电话粥是打给陈梦古的,讨论陈万方是否出轨的事,也是个误会。

听闻谢雪萤没有谈恋爱,陈梦古十分开心。他的喜悦被陈万方敏锐地捉捕到,给了他一个眼神,让他自己去领悟。

陈梦古头铁,不以为然,仗着自己是病号,拉着姐姐的手不让她走。

谢雪萤弄清楚来龙去脉,却十分生气。

“石头也是个小混混,偷鸡摸狗也少不了他一份,顶多算分赃不均。你帮忙,算见义勇为,还是算同流合污呢?”

陈梦古当时确实挺胖的,得有一百八十多斤,却只有一米六七的身高,越发美丽的姐姐一对比,显得自己更矬气,他也就没什么好话。

俩人说着说着吵起来,谢雪萤气得直接就走了。

再见面,就是高考。不知道哪里来的传言,说家长穿旗袍迎接考生,寓意旗开得胜。陈梦古本来就是那么一说,没想到考试结束,走出考场,真的看见了穿着一身粉嫩旗袍,挽着发髻的谢雪萤。他激动得忘乎所以,抱着人转圈,忘记了爸爸妈妈都在旁边看着。

那时候陈梦古长个子了,蹿到一米八,体重也降了下来,有点小帅,自己觉得跟谢雪萤站在一起挺搭,又赶上买了新手机,拉着她拍了好多合影。

后来因为陈梦古要考公大,谢雪萤拂袖而去。

陈梦古低落了好几天,那时候已经有点初恋意识了,开始正视他和谢雪萤的关系。其实他最明白谢雪萤内心惧怕什么,她害怕被抛下,害怕分离,害怕至亲遭遇不测,所以她总是说“你好好在家待着”。

可是,你追求你的梦想,我就不能有我的梦想吗?

帮石头打架那次的事件被定为“见义勇为”,派出所一个副所长在病床边跟他聊了很久,聊刑事侦查、化装潜伏,乃至于网络信息安全,说的都是当警察的基本功。

陈梦古就很有兴趣,仔细打听了究竟怎样才能成为警察,当时副所长就告诉他一所本市的警察学院,分数不是很高,难度不是很大,就业前景很好,唯一缺点可能就是赚钱不多,一辈子当个派出所民警,为人民服务。

能当警察他就高兴,从小就有这个念想了。

他只顾高兴,完全把谢雪萤的意见抛诸脑后,打定主意不回头。

那次乌龙事件的后果,是陈万方不再陪读,卸任回家。

陈万方一直忍到陈梦古高考结束,找了个时间专门跟他聊。

“你喜欢你姐姐?”

陈梦古耳根子发热,没敢说话,喜欢这个词很美好,他恍惚间想到了多年前。赴南京的火车上,列车员小姐姐提起“爱”这个词。

他觉得心口很暖。

“我喜欢她有什么不可以?她又不是我亲姐。”

陈梦古完全明白陈万方的心结,他不以为然。

然而陈万方考虑的是完全不同的角度。

“咱们算一笔账,你姐准备去德国做交换生,一年的学费是二十万,还不算生活杂费,她去到那边,本科过后就是读研考博,你算算得花多少钱。”

陈万方语重心长地道:“等你能负担得起一个人的未来,你再考虑喜欢不喜欢的问题。否则,你就是一块绊脚石。她为了理想埋头苦读,所付出的辛苦,像你这样吊儿郎当的学生是不能理解的。”

陈万方竖起右手中指,点点第一个指关节。

“你姐从小学开始就没有任何的朋友,全部的时间都用来写写算算,手指磨起泡,挑破了用医用胶布缠上,到后来手指上的老茧用刮胡刀片一层一层地削。你一句喜欢算什么?狗屁都不算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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