——看啊,只要有东西阻挡,就连太阳的光芒也会被分割,这便是以必然命名的天理。
世界上又有多少这样的必然之事?
一个扭曲的念头自他的脑海中浮现而出——如果我们之间真的有人要来做出这个无情的抉择,那为什么这个人非得是我?为什么不能是你?我的父亲……
阵风掠过、树叶唰唰作响,变幻的光影将半只脚踏入深渊的拉瑞给拽回了岸上。
他默然地将剑递给了左手,然后抬起右手,狠狠地给了自己一个巴掌。
“拉瑞?!”费舍被这声脆响惊得一颤。
“没事了……老爸,我想通了。”拉瑞缓缓擦去了嘴角的血迹,扬起了嘴角。
“拉瑞……”
真混账啊……拉瑞回想起刚刚那个一闪而过的念头,送上了对自己的评价。
——是啊,我怎么能怪你呢?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,你只是做出一个为人父母一定会做出的选择罢了。
如果我们注定要迎来悲惨的结局,那我不该怪罪任何人……命运,唯有这该死的命运,才是我该宣泄愤怒的对象。如果我的人生是一枚棋子,随着棋手的意愿而移动的话,那么这一次,我绝不会让它称心如意……哪怕,我将化身成扑火的飞蛾。
他缓缓后退了一步,双手握紧了剑柄,将其举了起来。
费舍看着抬起来的阴影,在心中的最深处,升起了一股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卑劣情感——终于能够解脱了。但这个感情并没持续多久,因为就在下一秒,他发现阴影并没有朝着他设想的形状变化而去。
“拉瑞?”
事情似乎有些不太对。
“沙里夫大人。”拉瑞平静地开口,“您说过,唯有生命才能慰藉遭受损耗的森林是吧?”
“没错。”
“那我是否能理解为,谁的性命都可以呢?”
“拉瑞?你在说什——”费舍惊恐地想要抬起头,但他的颈椎对此却毫无反应,他被莫名的力量再次控制住了身体,无法动弹。
他尽力地用眼角的余光瞟向旁边,发现沙里夫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解开了猩红长剑上的绷带,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二人。
“哼嗯……”他抚摸着怀中的长剑,似乎是在思考,最终给出了确定的回答:“当然。”
“那就好。”拉瑞在这一刻,发自内心地笑了。
明白了儿子想要做什么的费舍不知道哪来的力量,在一瞬间挣脱了那未知力量的束缚,起身扑向了拉瑞。
但,为时已晚。锋利的剑刃已然割开了脆弱的气管和颈动脉。
随着钢剑落地,滚烫的赤红也一同喷洒在了费舍的脸上、身上。
“不!!!”
费舍撕心裂肺的怒号响彻森林,惊起一片骚动。
他一把接住了儿子倒下的身体,一只手连忙按在了他喉咙的伤口上,拼了命地想要阻止他的生命从自己的指缝间流逝。
“不!!!你这胆小鬼!你都做了些什么!不——”
就在费舍语无伦次、陷入惊慌的时候,他被再次定格,就好像刚刚那一瞬间的自由是沙里夫故意给予的一样。
“咕——”
鲜血不断从少年的喉鼻中涌出,他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,世界在他眼中已经变成了模糊的光影,但他仍不想闭上双眼。他努力地伸出手,想要去触摸父亲的脸,但那原本触手可及的距离却在此刻显得无比遥远。
在经历了一段近乎永恒的时间之后,他的手指终于在颤巍中触碰到了父亲的脸颊,然后,在此戛然而止。少年的手臂无力地跌落了下去,瞳孔随之涣散。
一条年轻而鲜活的生命,从他父亲的怀中转向了泰拉母亲的怀抱……
“拉瑞!!!啊!!!!”再次重获自由的费舍睚眦欲裂,发出了野兽般的咆哮。那咆哮又像是哀嚎,就连他脚下的大地都在震颤中感觉到了其中杂糅的混乱与绝望。
他低头看着儿子那带着微笑的面容,眼泪夺眶而出,在双颊上肆意纵横。他一手托着拉瑞的头,一手拴住了他的身体,双臂不受控制地施力,好似想要就这么把二人的身体融为一体。
某种无形的物质从他的五脏六腑中满溢而出,顺着食道一路向上,堵塞了他的咽喉。
灼人耳膜的嘶吼戛然而止,转变为了低沉而钝痛的干呕。
费舍仿佛正在呕出自己的灵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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