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敲了顾宇家的门,门没开。她找到了砖头下压着的备用钥匙走了进去。

酒气扑鼻。

地上乱七八糟倒了一大堆空酒瓶,顾宇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。

像死了一样。

顾宇的这个家与其说是家,不如说是空房子。

客厅只有一个旧沙发。

她打开墙上的开关,灯却没有亮,不知道是坏了还是没交电费。

苏妙走近,俯瞰着顾宇。

借着窗外的月光,她隐约看到一点反光。

蹲下去,凑近,才发现他在流泪。

人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,可眼泪还在流着,在这片孤独的黑暗里。

那是她第一次看到顾宇哭。

苏妙心里堵得发慌。

没有人能在看到他这个样子以后,还能不管不顾地把一切都归咎在他身上。

何况,她本来就没有真的怪他。

“顾宇。”

她俯身低低地喊他的名字。

下一刻,顾宇忽然伸手抱住了她。

她失去重心,半个身子趴在他胸口。酒气混合着男性的气息争先恐后闯入鼻腔,刺激着她的心脏。

那个瞬间,她像是一脚踏进了成年人的世界。

这是顾宇的十八岁。

她能听到顾宇呼吸时尽力隐藏的哭腔,也能感受到他抱着她的胳膊在颤抖。

苏妙的眼眶也湿了。

她硬不起心肠。

她真的,好心疼这样的顾宇。

……

“顾宇……哥,我妈让我过来……叫你吃饭。”

从那之后,“顾宇”,就成了“顾宇哥”。

再在两年后,成了“哥”。

……

收起那些回忆,苏妙吸了吸鼻子,重振精神。

她看向病床上的苏承合,继续刺激着他:“爸,你是不是不爱我了?我都这么惨了,你居然还不醒。”

苏承合其实已经脱离了学术定义的植物人标准。

他的脑电图早已不再呈散乱波形,只是比正常的慢,说明他没有脑死亡。而是闭锁综合征。

表面看上去跟植物人一样,跟昏迷一样,但是有意识的,能接收到外界的信息。

苏妙看过不少相关文献和电影。

这类患者有的运气好店,可以利用眨眼来沟通。

只可惜,她爸当初错过了抢救的黄金时间,连眼睛也不能动。

完全没法为自己的清白做声明。

“爸,我这么久没来看你,你是不是生我气呢?”

现实总是残酷的。

她要上学,要赚钱,要治病,实在没有太多机会往返两城来看他。

“哎——”

苏妙叹了口气,低下头,双手无意识地把玩着,语气闷闷的:“爸,你原谅我吧,我最近过得真的一塌糊涂。”

“……我差点又自杀了。”

眼泪,啪嗒落下,没入蓝色牛仔裤上,呈现一滴深蓝色的水渍。

病床上的人一动不动。

苏妙抬起头,睫毛上还挂着泪珠,人却是笑着的。

“看来卖惨是行不通了。下次我再想想用别的刺激你。”

……

病房里再次陷入沉寂。

时间一分一秒过去。

苏妙低着头,打开手机,看着仅自己可见的朋友圈。

“对了,爸,跟你说个事。”

“我喜欢顾宇你应该很早就知道了吧?”

“虽然发生了很多事,但这么多年,我还是一次又一次喜欢上了他。”

她顿了顿,声音更低:“但是,前阵子,我偷偷听到他跟他领导说,就算我要他的命,他都能给我。”

“谁要他的命哦……”

“五年了,我也累了。我想放下过去,继续往前走了。”

“他好像只把我当妹妹看,我也决定……就这样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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