混世魔王暗戳戳的邪念,不,是明戳戳的邪念在心里绕一圈,决定今晚回去把小绵羊吃干净再说。

所以宴请一结束,他拉着温婉蓉赶紧走。

半道被宋执喊住。

他嫌碍事,打算不理,倏尔想起什么,要温婉蓉等一下,过去和宋执低声交流几句,末了说句行,知道,转身离开。

两人离开没多久,方才吵着和宋执比试的小姑娘一脸不乐意生闷气,杜废材好话说尽也没用。

“六姐儿,跟那种人置气犯不上。”冷不防四姑娘靠上来,跟杜废材说找杜六姑娘说几句体己话。

杜废材巴不得,先离开。

杜六姑娘和四姑娘相熟,又都是姑娘家,说话没顾忌:“你说那个覃炀是什么东西,仗着武艺高,故意欺负人,我大伯也是,他是护国大将军,还怕区区三品的下属,难怪总被姑母骂没用。”

四姑娘顺她说:“我爹也是说覃炀不好,所以我才说跟那种人犯不上,不过一介武夫,没什么脑子,不像他身边那个狐狸媚子,一肚子坏水。”

她把火往温婉蓉身上引,杜六姑娘好奇:“你说温婉蓉啊,她不是嫁到覃府当夫人吗?”

四姑娘说是啊,然后把银楼那天发生的事说了遍,就是变成另一个版本。

杜六姑娘听完啊一声:“没想到温婉蓉是这种人,她一个养女嘚瑟什么,竟然为一个簪子指桑骂槐,以为我们正儿八经嫡出姑娘都跟她一样,没过门就往夫家跑,真不要脸,你今天跟我说的事告诉二姑母了吗?”

四姑娘摇摇头:“说什么呀,温婉蓉麻雀变凤凰,仗着覃家夫人身份和以前不一样了,坏心眼又多,保不齐刚才覃炀一声不吭上去打你,也是她的主意。”

杜六姑娘恍然,和四姑娘同仇敌忾:“我就说覃炀跑上来凑什么热闹,原来这么回事,你回去跟二姐姐、三姐姐说一声,我回去也说,以后别和温婉蓉这种人讲话,我们惹不起还躲不起!”

有时姑娘间就这样,寥寥几句话,可以孤立一个人,并非多深厚的友谊,只因为共同的讨厌对象,就不假思索结盟小团体。

温婉蓉不知道自己已成众矢之的,和覃炀一夜旖旎后,屁颠颠沉浸在冷战又和好的甜蜜中。

覃炀说东,她绝不往西。

他告诉她,阿肆不是流民,流民记录里没有这个人。

温婉蓉愣了愣,问他,自己是不是又闯祸?

覃炀倒没说什么,就要她自己注意安全,在城内没什么,最好不要一个人往城郊野地跑。

温婉蓉点点头,心想除了偶尔去城郊看看小娘,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城内,就没往心里去。

隔天覃炀前脚去枢密院,杜府的请帖就送到府上。

老太太觉得蹊跷,问温婉蓉怎么回事。

温婉蓉把宫中宴请的事跟老太太大致说了遍。

老太太听完没说什么,只跟温婉蓉说,以后多管着点覃炀,太张扬会惹祸事。

温婉蓉应声。

老太太又说,杜府那边她一人去就行,覃炀就别去了,他本就讨厌杜将军,免得性子上来,又惹祸。

温婉蓉说明白。

等她去杜府赴宴,才知道,杜废材找她两件事,一是为宴请那天的小风波带和,二是知道宋覃私交甚好,想要温婉蓉替杜六姑娘做个媒,她是温府养女,做中间人再合适不过。

温婉蓉系数应下,心想这不出难题吗?

宋执明摆不喜欢杜六姑娘,他看起来比覃炀好说话,实则两人心性差不多,不过一个更表象,一个稍内敛。

而杜六姑娘这边,一厢情愿不说,还把温婉蓉视为敌人。

一群姑娘坐一起说说笑笑,温婉蓉一去,大家就不说话了,纷纷避让,三五成群离开。

她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亭子里,面对一桌子的点心,有些生气,莫名其妙被孤立的感觉真糟。

原打算找杜六姑娘说两句媒,眼下不用了。

温婉蓉思忖,坐一会就回府。

正要走,身后传来熟悉的叫声:“阿蓉。”

她回头,眼睛亮了亮,刚要开口唤对方名字,倏尔想起宫中礼节,忙福利请安:“淑妃娘娘好。”

齐淑妃忙扶她起来,拉到一边坐:“我难得出宫,你别和我虚礼,好久不见,听说你已经成为覃夫人,那位覃将军待你如何?还好吗?上次宴请,感觉他不太好相处。”

温婉蓉忙替覃炀说话:“他还好,就是脾气直点,主要为护我,得罪杜六姑娘。”

“得罪谁不要紧,心向着你才最重要,不像宫里,雨露均沾。”齐淑妃叹气,转个话题,“你就不好奇我怎么会来?”

温婉蓉也正想问这个问题。

齐淑妃自问自答:“我在宫里连说话的对象都找不到,那天无意听见皇后和杜将军说话,得知想找你做媒,我求皇上让我出宫走走,皇上应准,我谁都没惊动,偷偷出来,就想见见你。”

说着,她摸了摸看不出任何迹象的小腹,眼底透出母性的温柔。

温婉蓉会意,要她多加注意,怀龙嗣不应到处跑。

齐淑妃摇摇头,叹气,落寞又寂寥的神情不言而喻。

半晌,她感叹:“阿蓉,虽然以前在府邸都过得差强人意,但能坐在一起无拘无束的笑,如今不行了,我变了,你也变了。”

温婉蓉微微一怔,她变了吗?

也许真变了。

她在疆戎刻骨铭心感受过人吃人的残酷。

而宫里一样是人吃人的地方吧。

经历过生死,人就会蜕变一次。

“其他姑娘呢?怎么就你一人在这里?”齐淑妃的声音拉回她的思绪。

温婉蓉没隐瞒:“不知道,我一来她们就都走了。”

齐淑妃蹙紧眉头,明白过来,“以前我就不大喜欢六姑娘的性子,一副嫡出自恃清高,瞧不起庶出,真不知道哪来自信,你好心替她说媒,她还恩将仇报,我猜宋执肯定不愿与她结好,你也是,还坐这干吗,热脸贴冷屁股,有什么意思,赶紧走。”

说着,她拉起温婉蓉,边走边说:“你别的变了,就这点没变,心太慈,她们孤立你,你就由着她们来?要在宫里,早被人欺负死了。”

温婉蓉笑起来:“毕竟我不在宫里。”

再说她有她的顾虑,之前覃炀已经把关系闹僵,杜将军有意带和,也不是多大矛盾,退一步海阔天空,老太太只叫她一人来,大概也是这个意思。

温婉蓉迟疑片刻,拉住齐淑妃,说自己想回府,一起走吧。

齐淑妃看她真想走,没勉强。

离府时,杜废材携全家在门口恭送齐淑妃。

杜六姑娘看见温婉蓉要跟淑妃同乘一撵,心中燃起妒火。

她笑盈盈上前福礼:“淑妃娘娘,六姑娘有事禀告。”

齐淑妃冷冷道:“你说。”

杜六姑娘故意给温婉蓉难堪,把她之前没过门就住在夫家,以及对杜夫人和四姑娘指桑骂槐的恶行数落一遍,末了还说请齐淑妃不要与这种品行不端的人来往,有伤体面。

“这孩子!”杜废材听得冒冷汗,准备开口,被一旁夫人拉住,示意他不要为一个侄女搅入是非。

杜废材犹豫片刻,闭了嘴。

余下的人,尤其和杜六姑娘一起的姑娘们各个幸灾乐祸的神色,等着温婉蓉出洋相。

换以前不管温婉蓉,还是齐淑妃,大都只有气得哭鼻子的份。

今时不同往日。

齐淑妃扫了眼众人,又看向温婉蓉,淡淡道:“可有此事?”

温婉蓉从容应对:“回娘娘的话,妾身与自家嫡姐感情素来和睦。至于未过门就与夫家来往,实乃皇后娘娘撮合两家之好。再者覃将军有救命之恩,恩在前,从心,从因,闺阁中的姑娘不懂伉俪情深的道理,听信谗言,不予计较,请娘娘明鉴。”

一席话,把所有人都说愣了。

齐淑妃也投来惊诧的目光,很快反应过来,不再理会杜府一行人,叫温婉蓉一同离开。

车上,她喃喃道:“阿蓉,你变了好多,连皇后也敢抬出来说,不怕风言风语传到她耳朵里?”

温婉蓉笑笑,说杜皇后有赐他们合卺酒。

立场态度鲜明。

齐淑妃单手支着下巴,看向窗外:“你明知我说的不是场面话。”

温婉蓉轻声道:“人总要变的,只是早晚。”

语毕,她要求停车,想自己走回去。

齐淑妃没勉强,临走对她说,日后请她去自己宫里坐坐。

温婉蓉应好。

她目送车撵离开,以为会不舍,会酸涩,会期待下一次相聚,都没有。

曾经的时光,美好的单纯,过了,就再也回不去了

半路,碰到覃炀来接她。

他看她闷闷的,拉进马车,搂怀里问:“怎么了?出去玩一圈,玩得不开心?”

温婉蓉顺势趴他腿上,放松道:“你来接我,我挺开心。”

顿了顿,她问:“今天枢密院不忙吗?你这么早回来。”

覃炀有一下没一下摸她头发:“再忙也得让老子歇气,杜废材不在,我提前走了。”

温婉蓉被他开口闭口杜废材逗乐了,爬起来说:“杜将军回府了。”

“我知道。”

“杜将军想要我帮他侄女做媒。”

覃炀一扬眉:“做什么媒?宋执的?”

温婉蓉点点头。

覃炀听着就烦:“别管他们的事。”

温婉蓉好意:“我看宋执跟你年纪相仿,他不娶亲,你表叔表婶不急吗?”

覃炀坦然:“急也没用,他像听话的人吗?”

肯定不像。

温婉蓉忍不住好奇:“如果我们没婚约,你现在也不会娶亲吧?”

“差不多。”

“如果我们不结婚,你会娶什么样的姑娘?”

“没想过。”

“那现在想。”

覃炀觉得这个问题无聊至极,瞥她一眼,表情分明在说,想个屁。

温婉蓉也不知哪根筋不对,大胆包天挑战混世魔王的极限:“你就想一想嘛,反正闲着也是闲着。”

覃炀确实想一会,给出另一个答案:“温婉蓉,反正闲着也是闲着,车里就我们两人,要不玩点刺激的。”

说着,他靠过来要亲。

温婉蓉连忙捂住嘴,身子往后仰:“好好好,你不想就算了,当我刚才什么都没说。”

覃炀不依:“我都听到了,按你要求想了,你说算就算。”

温婉蓉往后挪了挪:“问题你想和我想不一样啊。”

混世魔王不在意:“想的不一样,做的一样就行。”

小绵羊慌了:“你,你,你别乱来啊,青天白日的,外面都是人。”

混世魔王把小绵羊抓过来:“都是人更刺激啊!”

小绵羊哎哎两声,就被混世魔王按在软塌上堵住嘴。

堵着堵着,魔王就不满足亲嘴这么简单,手开始往衣服里摸。

以为小绵羊要奋力反抗,却没有,小绵羊异常安静,随便他摸。

温婉蓉的反常,引起覃炀注意,他停手,翻身仰躺,把她抱在怀里:“怎么了?刚才就看你情绪不对劲。”

温婉蓉伸手搂住他脖子,带着几分沮丧说:“就觉得心烦,只有和你欢愉时什么都可以忘记。”

“烦什么?”覃炀下意识问,“杜废材那边有人欺负你?”

“欺负倒不至于。”温婉蓉挑重点说,“我今天碰到齐淑妃,她怀了龙嗣,大概在宫里过得不快活,跑出来说想见我。”

覃炀不懂后宫之事,但听齐淑妃能出宫,多少明白:“皇上允她出来,证明很得圣心。”

温婉蓉抬头,下巴搁在他胸口,睁大眼睛:“你怎么知道她得宠?宫里听说的?”

覃炀嫌她下巴咯人,要她侧脸躺好:“枢密院天天一堆事,谁有闲心管皇上几个女人。只能说,皇上是男人,是男人就会宠女人,何况齐淑妃还怀孕。”

温婉蓉似懂非懂:“是吗?得宠还不开心。”

覃炀笑起来:“老子娶三妻四妾,你开心吗?一个玳瑁跟我哭几次。”

温婉蓉不高兴抬起脸:“你这叫什么话,书上说结发为夫妻,恩爱两不疑,不应该对对方一心一意吗?”

说着,她使劲往上蹭了蹭,紧紧搂住覃炀脖子,脸贴在颈窝,不满道:“我不管,我不管,你只能有我一个,不准娶别人。”

小绵羊撒娇,把混世魔王彻底逗笑了。

“温婉蓉,你就是个醋坛子。”覃炀拿她开心,“之前谁说的,随便老子娶心仪姑娘。”

小绵羊反悔:“此一时彼一时,反正你现在只能爱我,宠我。”

覃炀笑:“你要怎样就怎样,好吃好喝养在府里,还不爱你,不宠你?”

小绵羊依旧不高兴:“可我一点都没觉得你多爱我,高兴就对我好,不高兴就冷着我。人家全心全意爱你,你一点都不全心。”

覃炀发现温婉蓉平时不吭声,小姑娘心思不少,逗她:“怎么才叫全心?”

温婉蓉说:“我怎么爱你,你怎么爱我。”

覃炀就不说她想听的:“你怎么爱我,教教我。”

温婉蓉哼一声:“不知道算了!”

说完,就从他身上爬起来,气哼哼坐到另一边,别过头不说话。

混世魔王觉得小绵羊今天抽疯得可爱,拉她过去,拦腰抱住:“今天宋执约我出去,我都没去,来接你,还说对你不好?”

小绵羊气哼哼到不行,拼命挣扎:“你就对我不好!就对我不好!”

混世魔王歪理邪说又来了:“我舅对你不好,我对你好就行。”

“你看你,没一句正经话!”小绵羊发飙,对着覃炀的胳膊就是一口。

覃炀咝一声:“疼,那是人肉,不是猪肉。”

小绵羊松口,看着一圈清晰牙印,带着报复的快感哼哼:“看你还胡说八道。”

混世魔王要她记着:“再咬老子,老子在床上咬死你。”

小绵羊哼一声,从他身边滚到地上,装死一样,趴着一动不动。

覃炀凑过去,手搭在她腰上:“闹也闹了,咬也咬了,说吧,今天到底哪不痛快?”

温婉蓉沉默半晌,不说话。

覃炀接着说:“温婉蓉,车快到府了,府里人多,还要去祖母那边坐坐,你不说,等想说说不了,别怪老子不听啊。”

温婉蓉抬头瞥他一眼,坐起来,没头没脑问一句:“覃炀,你觉得我变了吗?”

顿了顿,又道:“今天我忽然觉得长大也不是有意思的事,我和齐淑妃之间虽没点透,但我们彼此心里都明白,再也不是小时候那种朋友了。”

说着,她翻个身,背对着覃炀,声音平静:“我朋友本就不多,现在失去一个,我以为自己不在意,可心里多少不舒服,会想到最后就没朋友了。”

听覃炀没说话,她转头看向他:“你是不是觉得我矫情?”

覃炀没说是也没说不是:“朋友这种关系本就不是永恒。”

温婉蓉带着一丝羡慕:“我看你和宋执关系就很好,一看就是非常有默契的朋友。”

“我和宋执不一样。”覃炀倒了两杯热茶,递她一杯,“第一我和宋执是表亲关系第二我们俩一起玩到大,足够了解信任第三他是我军师,烦也得带着。”

说到这,他像劝慰:“等过段时间你会有新朋友,没多大个事。”

“老朋友呢?”

“别人想起来,会来找你。”

“关系会疏远吧。”

覃炀往杯里添水:“不存在远近,有些找你帮忙,量力而行,有些就单纯想喝喝酒聊聊天,有时间就陪,没时间就算了。”

似乎,好像,在混世魔王的世界里,一切复杂的事情简单化,也很理所当然。

温婉蓉一边消化他的话,问个核心问题:“我们会一辈子在一起吗?”

覃炀不假思索回答:“当然。”

“因为我们是夫妻?”

“不然呢?”

温婉蓉抿抿嘴:“这是你对我的承诺吗?”

“是。”

总算这一段时间存在心里的郁结,随这一声“是”化解散开,有时所谓“爱”不就等对方一句承诺吗?

执子之手,与子偕老。

她要的不多,却最难。

等到府里,温婉蓉心里那点阴霾扫得差不多,她问覃炀,明天府里过中秋,之前提出两人去小宅过夜,还去吗?

覃炀无所谓,说她想去就去。

温婉蓉却有顾虑,大过节的他们去小宅,把祖母一个人留在府邸,肯定不行。

覃炀也觉得不妥,提议:“等祖母睡了,我带你出去玩。”

温婉蓉立刻摇摇头:“亥时要落锁,我们赶不回来怎么办?”

覃炀不以为意:“赶不回就赶不回。”

温婉蓉脑子一僵:“外面住宿?”

覃炀又觉得她开始犯傻:“睡什么外面,当然回府睡。”

温婉蓉觉得混世魔王开始犯浑:“门都锁了,怎么进府?”

“从别的地方进。”

“哪?”

“翻墙。”

温婉蓉不接下话,她想上次大婚混世魔王在喝多的状态下,徒手爬到屋顶都没问题,翻墙肯定小菜一碟。

他敢上房揭瓦,她不敢。

这个话题就此打住。

温婉蓉没再提中秋节出去玩的事,她不提不代表别人不提。

一屋子人正陪老太太吃糕赏月,说说笑笑。

玳瑁故意走到老太太背后,一边捶背,一边看向覃炀,好似无意问:“二爷,往年中秋您都带奴婢去放小红水灯,今年有夫人,还去不去?”

“去。”覃炀想都没想应声。

转而他对一旁的温婉蓉说:“我们一起挑个大的放。”

温婉蓉本来不想跟玳瑁一起出行,但发现覃炀扬起狡黠的笑,就知道又在打什么坏主意。

老太太知道年轻人爱玩,叫他们早去早回,别弄得太晚。

三人应声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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