傅嘏的话尤其有说服力:
“荆、楚之兵一向彪悍,毋丘俭经营东南多年,有地主之利,文钦父子骁勇,叛军之兵锋初时必然势不可挡,诸将一旦失利,则明公的大事危矣。只有您亲征,才能在气势上压制他们!”
司马师高大的身材霍地站起,睁大独眼,凛然说道:
“吾要亲往破贼!……”
到底是垄断一国军力的总揆,司马师一下子调集了10多万军队。
令荆州刺死扬烈将军王基为监军,统帅许昌部队为先锋,逼向项城自己率主力从洛阳随后跟进。左右长史司马班、李熹,司隶校尉王祥,参军贾充和钟会等皆跟随东征。
洛阳则留弟弟司马昭,兼领中领军之职镇守。并加卢毓为侍中,作司马昭的助手巩固后方。
却说毋丘俭和文钦下令,驻守淮南各地的将军全都率将士吏民进入寿春城。计有安丰护军郑冀、庐江护军吕宣、庐江太守张休、淮南太守丁尊、合肥护军王休等部。
诸将在城西筑起的土坛上歃血盟誓。毋丘俭宣谕众人道:
“春秋时,义士豫让甘愿吞炭漆面,为智伯复仇,何况我等世受国恩,更当为蒙难的天子雪耻雪恨,铲除国贼司马师,捍卫大魏国祚!”
随后他留下老弱士兵守城,自与文钦率众将带主力五、六万人,渡过淮河西进到了项县河南沈丘,作为进军基地。毋丘俭领3万兵守城,以抗司马师洛阳军队,文钦则率军在外游动策应。
在进军的同时,母丘俭采取了几项措施,一是和文钦各遣儿子4人作人质,请求东吳援助二是派专使游说镇南将军诸葛诞,沟通兖州刺史邓艾三是谕告雍凉的郭淮、陈泰等边远地区的大将。
他的想法是不错的,认为如果拉拢了诸葛诞和邓艾这两个能征善战的名将,又稳住了郭淮等人,再得到东吴的助力,那么胜算将大大增加。
但他却没有考虑联络姜维,一来路途太遥远,二来如果吳、蜀两军东西夹击,自己在淮南起事,恐怕魏国社稷难保,自己将被国人视为逆贼与罪人!这与他恪做忠臣,一心为国的本意就背道而驰了。
在项城焦急等待消息的毋丘俭很快得到了反馈,却是绝对的坏消息。
诸葛诞杀了派去的使者,受命督豫州诸军,从安风津渡口安徽霍邱北15公里过江,向寿春逼来。邓艾也斩了来使,自领州兵万余人兼程进驻乐嘉城河南周口东南。
东吴还没有动静,郭淮也没有反应。他不知道的是:吴国已经出兵了,而郭淮已经病入膏肓、不久人世。
而征东将军胡遵,督领青、徐两州军队进到了谯县和睢阳。目的显然是断绝淮南军的退路。
更有个本军内部的坏消息:守卫隐桥商水境内的淮南将领史招和李续,竟然投降了敌人。
毋丘俭十分惊慌,对方三路大军压来,等司马师主力一到,近20万兵力四面合围,淮南军怎能抵挡?……不行!不能困守孤城,也不能坐等东吴援军,必须主动出击,先破敌一路,再做计较……
他首先考虑要夺取项城西南的南顿县,那里有一个大粮仓,储有大量粮食,足够数万大军吃40天。
于是他亲自率军去夺,不料走了10余里,看马报说为荆州刺史王基已经占据了南顿。
“这家伙来的好快呀!”毋丘俭很沮丧,想要去攻击,又怕寿春有事。
王基这个人毋丘俭是了解的。30年前,王基就被王凌荐为青州别驾,王郎等人几次以朝廷名义要征招他去中央做官,王凌都压着不放,可见他才干出众。
后来担任安丰太守和荆州刺史,与吳国接壤,王基始终让东吴讨不了半点便宜。他曾因曹爽事受牵连罢官,而后又被司马懿起用。
“司马师小儿很会用人呀,将王基笼络得很听话。抢占南顿令吾失了先机,看来这小马不比老马差呀……”
毋丘俭很纳闷的想着,只好怏怏地退回。
其实毋丘俭想错了:王基占领南顿完全是自作主张,擅自行动的。
原来司马师率军到许昌和王基会合后,又相继到达隐水边停顿下来。王基主张迅速进军,司马师却听从光祿勋郑袤的意见:
“毋丘俭善计谋,却虑事不周全文钦虽勇而无谋。现在大军突至,江淮军虽然劲锐,但兵员少,不能长期维持。只要我军深沟高垒坚守不出,待其锐气挫失,便可一战而败之。这是西汉周亚夫破七国之乱的良策。”
司马师认为很有道理。
王基多次请求全军立即进攻,司马师都不批准。王基竟独领其军,一举进占南顿。司马师虽然生气,但没有斥罚他,因为这毕竟于本军有利。没想到阴错阳差,给了毋丘俭沉重的打击。
面对几路敌军,毋丘俭斟酌了一番,决定先攻击兵力最薄弱的邓艾。派出的细作前来报告,乐嘉城防御松懈,城头的士兵不多,并且都无精打采,对进出的人群也检查不严。
“好,乐嘉易取!我可手到擒来。”
文钦接到毋丘俭的密令,摩拳擦掌,立即率军出发,黄昏时分来到乐嘉。
文钦令将士在附近潜伏起来,不让魏军发觉。到了午夜时分,文钦率军悄悄到了城下,见城头寂无动静,大喜,即命部将对几座城门同时发起进攻。
蓦然,一阵战鼓突响,城头亮起一片火把,许多魏军冒了出来。邓艾银甲银盔,头上红缨在火光中格外鲜明,他手持战刀,向文钦一指,哈哈大笑:
“文……文,文家小儿,老夫候你多、多时了!”
文钦吃惊,硬着头皮指挥攻城。
邓艾命部下扔下火把,照亮城下开阔地,守军乘势箭石齐发,击得淮南军不得靠近。
文钦不肯罢休,亲自操弓与一队亲卫军射箭,掩护前锋再冲。他的膂力颇强,射出的箭又疾又远,在乱箭中分外特殊,城上好几个暴露身体的魏军小头目被他射死。
见邓艾在火光中来回奔跑指挥,文钦暗道:“射死这家伙,胜过杀他千军!……”
拉满弓弦,狠狠一箭奔邓艾侧脸而去。
“将军快躲!”一个亲兵大叫。
邓艾一回头,猝然不及躲闪,急挥战刀格挡,铮然声响,虎口一麻,险险地碰歪了箭头,那箭斜飞,余势不止飞入身边一个士兵面门,那人痛叫“哎呦……”,抓住箭尾一拔,所幸劲力已衰,插得不深,带得满脸鲜血。
邓艾大怒,命十几个亲兵一起集中回射文钦。却因离得远,射到近前纷纷墜地。几个亲兵忙上前用盾牌为邓艾遮挡,被邓艾愤怒的推开:
“我就不、不信贼子伤得了我!……”
一边命部下奋力反击,一边留心提防文钦的冷箭。
一次又一次的进攻,又一次次的退下来。有两次淮南军已经过了护城河,向城墙架起了云梯,却被守军用直杆撞倒了,十四五个士兵从高空摔得半死不活。城下的死尸越来越多,护城河的水渐渐被鲜血染红。
天亮了,淮南军始终不能得手,文钦远远望着半夜斗志不懈的邓艾,又恼怒又佩服:
“老家伙快60岁的人了,还这么精力充沛,真难缠的很……日后若在战场上遇见他,老子一定要亲手宰了他!”
他正想再组织最后一次攻击,就退兵休息,忽然一个少年将军,生的彪背猿臂、英气勃勃,正是18岁的三儿子文俶,远远地奔来:
“父亲,我们中计了,司马师的大军快到了!”
文俶“吁”的一声喝住战马,急匆匆的报告:
“儿奉命在后军警戒,黎明前发现颍水对岸烟尘滚滚,果然是一眼望不到头的敌军,遥望中军,皂盖白旄,大纛飘飘,估摸是司马师亲自来了。前锋已经过河,原来邓艾已经在频水上建造了浮桥……”
“啊,邓艾故意示弱,是诱我上当的呀!”文钦大吃一惊,目瞪口呆片刻,唤着文俶的小字:
“阿鸯,快快,你率后队作前队,我们先撤离乐嘉再说……”
“不,后军有阿虎弟在,父亲您先走,我来断后。”
“那好,你自己小心。”文钦知道儿子勇猛,吩咐罢,赶紧指挥部队退走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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