具体细节他已记不太清,只记得十二岁的自己从未见过这等血腥场面,一时被吓得僵在原地动也不敢动。

后来表哥一行人乱哄哄地跑到后院来寻人,有人问那马夫丢了锭银子,他千恩万谢地走了。

许砚之过意不去,便也给洛云川塞了一锭银钱。谁知洛云川拿着那一锭银子端详片刻,冷冷一笑,将之掷还给许砚之道:“滚开。”

也正是那时候许砚之才知道,这世上并不是所有人都对银钱趋之若鹜。

怎的这陈年旧事一桩却又被人记恨上了?

许砚之百思不得其解,求助似地看向季瑶。这一看也让他猛地想起另一件事。他定然在玲珑居见过她。

许砚之一念至此,轻摇着扇子走上前,朝洛云川微微颔首,道:“公子,恕在下冒昧,可否容在下探探你的脉?”

几人惧是疑惑,季瑶看他表情严肃,不像开玩笑,也犹豫着让开了半个身子。

洛云川更是无所畏惧。他挑衅似地向许砚之伸出枯瘦而布满脓疮的右手,嗤笑了一声。

许砚之强忍厌恶,往怀中掏了半天掏出了一串佛珠,递给洛云川,道:“……你自己戴上看看。”

谁知当洛云川将那一串佛珠套在手腕上的一刹那,地牢里嗡鸣之声大作,那陈旧的佛珠陡然发出一阵刺目金光,哗啦啦落了一地。

众人皆被这光吓了一跳。许砚之拍了拍胸口,惊魂未定,道:“竟然有用,公子你的通灵之性可不是一般的强不,何止通灵,公子你这简直就是通鬼之体啊!”

季瑶忙呵斥道:“你在胡说八道什么!”

洛云川抬起头,死盯着许砚之,一双黑白分明的眼霎时亮得惊人。

“哦?许小公子这回可是说对了,我就是个能见鬼的。”

几人闻言,又被吓了一跳。

洛云川面色可怖,直直盯着半黑的甬道与飘摇的灯火,如鬼一样幽幽道:“许小公子今日怕也有血光之灾,你背后背着的东西不干净,断不可掉以轻心。”

狱卒见之不忍,呵了声“闭嘴”。谁料洛云川来了劲,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,轻声道:“尊夫人的英灵可是在地里等了你许久。”

“休要妖言惑众!”

洛云川见众人的表情由讶异渐渐转为恐惧,心下甚是满意。他哈哈长笑几声,最后死盯着临衍,道:“也难怪我天煞孤星,命途多舛,你们修道之人老说天道有常,那你可能回答我,老天又为何有这样的安排?!”

他的声音越来越大,说到最后,竟仰头迸发出桀桀大笑。

他的笑声喑哑古怪,在滴水可闻的牢房中回荡不绝。而这笑声又太过凄惨与莫名,连带着一个牢房的死囚都跟着喊起了冤枉。

牢里一时百家争鸣,万马齐喑,吵得几位耳边嗡鸣作响。

狱卒眼见着事态失控,也顾不上许砚之与蒋大人的面子,只得将三个不速之客速速请了出去。

三人被这一闹,一时进退维谷,皆有些尴尬。

许砚之自知闯了祸,刷一声展开扇子,道:“我先同县衙的朋友说一声,让他们先照料他一些。其他的事情……”

他顶着临衍杀人一般的目光,咳了一声,道:“还好还好,又没真惹出什么乱子。以后的事以后再说,反正我们还有时间,万一他能翻案也说不定。”

“你那佛珠到底什么来头!”

临衍想是被气得晕了,一时丢了敬语不算,他的君子之姿全被消磨殆尽,此时只想拉着许砚之痛打一顿。

许砚之又干咳了两声,道:“……前两年我不是去了一趟九原,当地有个大巫,据闻可以通鬼。我瞧着有趣,便偷学了两招。”

言罢他马上补充道:“但那佛珠确是寒江寺里求来的不假,住持是我家故交,他说我虽没什么习武的天分,但没准是个有佛缘的,让我带着这佛珠,说不定以后可以保命。”

“……那你为何要将它交给人家!?”

“我瞧他印堂发黑,怕近日有灾,本想给他渡个劫,但刚才这一看,此人或许真有天生通灵之异也说不准。”

“……”

渡个鬼的劫。临衍又横了他一眼。若是眼刀可以杀人,许小公子只怕此时已被剃得干净了。

然而许小公子既能抱着程长老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,第二天又没事人似地聚众打麻将,他的脸皮必非常人能敌。

“衍兄莫着急呀,我看那人身上确实有股气,你记不记得四海图志上说,有人天生异能,能听亡魂之声。这么一猜,说不定这人真看到了什么事……”

“连四海图志你都信!”

那四海图志本是南朝伪书,上头挂了个上清真人的名字,通篇全是屁话。

临衍觉得此人没救了。

“别急别急,我还没说完。”许砚之忙道:“洛云川同青灯教关联不浅,现下青灯教早成了朝廷的眼中钉,你无论是想救人还是打探清楚案情,我都建议你直接从官府入手。”

许砚之追得太急,脚下一个踉跄,季瑶眼疾手快,忙拉了他一把。

这一把的情意可令许砚之有些恍然大悟。他盯着季瑶看了半晌,道:“……这姑娘也是桐州人吧?”

临衍将季瑶往后一扯,冷声道:“君子不语鬼神,我们改日再叙。”

他言未尽,刚一转身却被许砚之牢牢抓了袖子。

“你还别不信。我虽没什么武学天资,通灵之术却还有些自信。除了那个云川公子身上有股子死气之外”

许砚之死拽着临衍的袖子,盯着他,一字一顿,道:“那个同你一起的越兰亭姑娘,她的身上,也有一股死气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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