骄阳似火烈风如焚。
龙泉,碧溪畔。
苍青山色里,一头麋鹿飞快奔过茂林。
雄鹿神骏非凡颈生狮鬃,角如珊瑚鹿蹄踏碎一地松枝朝林木深处惊惶逃窜。
可比鹿蹄更快的,是一枚流星般的羽箭。
只听卜的一声闷响羽箭正中麋鹿胸肋。麋鹿负伤扬蹄哀鸣,一下子跪仆在地。它挣扎着要起身试图带箭奔窜,又闻接连两声弦响,斜刺里飕飕飞来两支箭矢一箭正中喉头,一箭穿心而过。
“逸飞,好箭法!”
“今番龙泉夏猎,拔得头筹的,定然非你莫属了!”
周围传来一迭声的高呼喝彩,张逸飞望着溪畔新猎的雄鹿洒然一笑将雕弓放下谦逊的言辞里,却是掩不住的快意与矜傲:
“雕虫小技耳何足挂齿。”
此时尚值清晨,七月中旬的日光却格外灼人。
张逸飞随手抹去额间的汗水,一双朗星般的明眸四下一扫又从鞍边箭袋里抽来两枚雕翎箭,气定神闲地搭在弦槽上。
孔雀蓝的晴空里,一行灰雁排云而上。
今日是龙泉夏猎最后一日,也是官家钦点夏猎头筹的日子。
一年一度的皇家夏猎,又是与贵霜武士同场竞技,竞争便格外激烈
草原上的汉子从降生起便在马背上长大,对弓箭熟稔得饮水一般自如,鞭声破风,弦响雁落,轻易将东州百官给比了下去。
东州素以天朝上国自居,劲敌当前,又是自家做东道主,岂能自扫颜面,让头筹等闲落入贵霜人毂中。
官家猎得的那匹白毛狐狸恰成了这龙泉夏猎的无上殊荣,谁能拔得头筹,谁便是龙泉盟约下的护国英雄。
白狐世无其二,东州百官与一众世家子弟都争破了头皮要抢。
沈绰原本遥遥领先,岂料半路突然杀出一骑黑马,例无虚发,百步穿杨,凭一介白身,让东州一干武将都心悦诚服,甘拜下风。
白玉骢,金抹额,一袭银红纱的圆领箭袖,在这龙泉夏猎出尽风头的,正是礼部尚书张崇的老来子,张逸飞。
他年岁将将十五,却生得剑眉星目,朗逸非凡,眉目间带着东州世家子弟特有的清贵之气,凡见了他的人,无不要赞一句“郎艳独绝,世无其二”。
德兴张氏素为书香世家,张逸飞之父、礼部尚书张崇更是名满天下的大儒。
张家公子年轻气盛,不爱闷在书斋里念劳什子的“子曰诗云”,偏爱舞枪弄棒,其父虽崇儒重道,却也对独子慈爱有加,故而格外开明,并不多加管束,由着儿子喜欢。
太阳渐渐高升,暑气更烈了三分。
沐苍霖把着牛皮酒袋,仰头饮一口烧刀子,望着张逸飞纵马飞驰的背影,对身边张秉谦说笑道:
“嗳,老张,你们张氏当真门庭兴旺,英才辈出哪。你瞧那位族弟才学如何?这上京朝野都说,来年武举状元,定非他莫属。”
“我不过出身寒门,如何敢攀高谒贵,自居德兴张氏小公子的族兄东州八大世家的家事,向来容不得寒士妄议。”
沐苍霖大大咧咧惯了,张秉谦又素是纤细敏感的性子,状元郎这一不留神,马屁又拍在马腿上。
他讪笑两声,刚想生硬地扯开话头,张秉谦却不知怎地沉了脸,抬眸望了张逸飞一眼,便不置一词拂袖离去。
“喜报喜报”
“官家圣旨,钦点礼部尚书之子张逸飞为今岁龙泉夏猎头筹!”
清晨,张府长松院。
今日的太阳似较往日灼辣了三分,张圃打清早起床,挑帘子一望,心头便是一紧。
这张圃年过不惑,生得身材五短、大腹便便,一副老实笨拙模样,却是张崇府上最好的花匠。
长松院内栽了二十四品芳官,都是老爷张崇自九州各地觅得的花木珍品。这些珍稀苗木傍晚需沐夕露,白日里却又经不得烈日灼晒,得花上十二分心思细致地伺候。
如今不过辰初,太阳却已透过窗纸,晒至榻前。张圃心弦紧绷,早饭都顾不得吃上一口,急匆匆赶去长松院内,生怕老爷珍爱的几品芳官被骄阳灼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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