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挺直了背,“想我一介男儿,还不如你想得透澈。”
傅氏宽慰他道:“三爷这是关心则乱,妾身与三爷是感同身受。”
袁三爷握住傅氏的手,眼里流露出赞许之色,“有妻如此,夫复何求!”
袁澄娘到得三哥儿房里,见三哥儿在桌案上写字,三哥儿未抬头,显是并未听到动静。伺候三哥儿的丫鬟婆子就要给袁澄娘见礼,让袁澄娘给摒退了下去。待得走近三哥儿身边,她看着三哥儿写了几张的字,不由得拿起来一看,只见这上头的字虽有些软,似隐隐有了些风骨。
三哥儿这才听得见那动静,放下手中的笔,侧头看向身边的人,一见是自家阿姐,他连忙就站了起来,欢快道:“阿姐您怎么就出来了?这船上怪危险,让我去阿姐那里便成了。”
他一副小大人的样子,叫袁澄娘笑弯了眼睛,“船大得很,又没得风浪,哪里危险了?”
三哥儿挠挠脑袋,“表哥说了,这船万一有个晃动,阿姐要是在外头走,岂不是就危险了?”
袁澄娘一听就知道三哥儿说的表哥是谁,除了蒋子沾便不做第二人想,傅家虽是也有表哥,可并不怎么与他们家来往,许是因着傅氏的身份特殊,又加着她那位傅外祖父是那种性子,自然与傅家族里有些隔膜,毕竟是带来之子,虽上了傅家祖谱,归根究底还不是傅家血脉。以至于傅氏在江南多年,与傅家来往并不密切,也就走走年节,别的都没了。所以傅家的表姐妹们,表兄弟们,都与他们家不太熟。
而袁澄娘的何外祖母那边,更是与那边儿的舅舅更不亲近了,何老太太并不喜欢那些庶子,更别提那些庶子的子女了,与她是没有半点血缘干系,又如何会让那些人与自家亲外孙女相处。
她摸摸三哥儿的脑袋,“你也没见过表哥几次,怎么就把表哥的话这么放在心上?”
三哥儿到是不乐意人摸他脑袋,偏摸他脑袋的是自家阿姐,他就忍了,“阿姐,表哥人可好了,不光学识广博,还是性子极好,待我更好。”
袁澄娘也不知道自家阿弟怎么就中了蒋子沾的毒,到是不好在阿弟面前说蒋子沾的坏话,就算是蒋子沾再有不是,也是她与他上辈子的恩怨,于这辈子并毫无干系。她自认重活一次,也知道是非曲直,不好乱将事儿扯到这辈子的蒋子沾身上。“你呀,好好儿地练字吧。”
三哥儿有些疑惑,见着他阿姐出去,他还有些想不明白,思及表哥的话,他也是怕阿姐在外头走会有危险,索性也起了来,跟着走了出去。
但是袁澄娘是回了房里,他自是也回了房,再接着练字。
袁澄娘一回房,就跟没了骨头似的懒得动弹,“如燕与我们分开几天了?”
紫藤将帷帽收起来递给身边的绿枝,边替自家姑娘捏着肩头边道:“都五天了,姑娘可是盼着如燕姐姐回来?婢子猜想许是下个埠头,如燕姐姐便能回到姑娘身边了。”
绿枝将帷帽收了起来,在她眼里自家姑娘这容貌出色得紧,何必要用帷帽给挡起来,便是这船上的船工又如何?他们一帮子大老粗,难道还敢盯着官家女眷、侯府姑娘看嘛!
紫藤将她面上的不以为然之色都看在眼里,心里对她实在是不放心,她虽是大丫鬟,可并不是管事妈妈,敲打小丫鬟之事还是得姑娘院里的岑妈妈才成。当初顾妈妈回到何老太太身边之后,便又给自家姑娘身边安排了岑妈妈过来。
袁澄娘微眯着眼睛,似乎将睡未睡,淡淡地微启着粉嫩的唇瓣道:“但愿吧。”
紫藤见状,也就不再多说了,待得自家姑娘又睡了过去,她才歇了手,替姑娘盖上被子,又在屋里燃了香,隐隐地能闻到极为清淡的桂花香味,清香不至于过于甜腻,恰到好处。
果然,在到达埠头时,如燕真上了船,她一脸的风尘仆仆之色,更染了疲惫之色。
袁澄娘并没让她将办好的事交待一下,而是打发她去休息,如燕将事儿都办好了,自是也不会纠结这点,谢过袁澄娘后便是去洗了一下澡才歇着去了。
这船一靠埠,傅氏到是撑着身子起来了,还让明月过来唤人。
明月走到门口,见着袁澄娘忙行礼,“姑娘,奶奶要下船去走走,叫婢子过来问姑娘可要一道儿去?”
袁澄娘到是应了,就跟着傅氏一道儿上岸,三哥儿到是跟着袁三爷一道,他们爷们自是爷们的去处,而傅氏与袁澄娘母女自也有母女俩的去处。
这埠头虽是小地方,因着是过往船只补给之地,也跟着繁华热闹起来,从码头一路过去,两边儿都开了铺子,铺子一看便是生意不错儿,进去出来的人都有,铺子里的掌柜与小二们都是极为殷勤妥帖的人。
这地段儿,自是有袁澄娘的杂货铺子,盐案一结,她的铺子又热热闹闹的开张起来。只是她向来不怎么出面,都将事儿交待给如燕,见过她的人都是各地的大掌柜们,这小小的铺子掌柜根本就不识得她,招呼客人来真是相当的热情。
袁澄娘还亲自买了点小玩意,备着给侯府里的姐姐妹妹,这挑来挑去挑到的东西都有些贵。
傅氏也任由她挑,待得她挑好了,她亲自替女儿要给侯府里姐妹的东西都挑了出去,至于稍贵些的好看玩意儿,她都让女儿自个留下来。
袁澄娘有些赧然,不是不记得母亲傅氏的教诲,而是她挑东西一时挑忘了形,便将那教诲给丢到脑后去了。
傅氏全给她付了银子,“姐妹之间不拘着,别挑太贵的东西,省得你们姐妹之间有负担。你是送出去了没错,可她们也得还礼,你要是送贵了,她们还得挖心思还个过来。你送的东西都是你娘留下的东西,如何就指缝这么宽了都送了人?你娘给你的东西都给我好好儿地收起来,将来你要是成亲了,这些儿都是你的嫁妆!”
袁澄娘听得“成亲”两字,面上还是不可抑制地泛起红晕来,不依地跺了跺脚,“娘怎的又说到此事上了?”
傅氏亲昵地点点她的鼻尖,“就怕你心大,弄得姐妹之间不开心。”
袁澄娘不由得吐吐舌头,“娘,女儿会记得的,上回您就说过了,女儿以后都会记着。”
袁澄娘也懂得这个道理,不患寡而患不均,都是她的姐姐妹妹,何必见人下碟。上辈子她就不懂这个道理,对待大姐姐与二姐姐尤其的好,可惜的是这两位姐姐并未回报她一二,她被关在小院里,也没见这两位姐姐为她说半句话。
袁澄娘早就齿冷惯了,如今到是觉得没有半点所谓,人都是那样子,都怪她自个蠢钝如猪,并未看出来大姐姐与二姐姐如花面容下藏着的小心思,不能怪别人,只能怪自己。她拉着傅氏的手,是个娇滴滴的小女儿样,“娘,您不挑些?”
傅氏笑看着她,“娘还能缺这些?你素日里给我送的东西,我都放着呢。”
袁澄娘帷帽下的脸蛋儿笑眯眯的,跟个刚成熟的果子一般娇嫩,依在傅氏的身边,跟着傅氏出了门,紫藤则拿着铺子里包好的东西跟着她们后头,又与明月她们一道将自家三奶奶与姑娘与旁人隔开来,省得旁人冲撞了。
她们一行人,不光有丫鬟婆子们跟着,自是还有护卫跟着,瞧着就能让街上的人退避一些,毕竟也不知是哪里来的贵人,万一冲撞了,平头百姓们可是吃罪不起,个个儿的都只敢往这里好奇地瞧上一眼,见没瞧出什么门首家来那份好奇的心思也就轻减了些。
母女俩出来到街上的铺子里买些东西,袁三爷父子俩也是到岸上来走走,男子与女子自是不一样,女子难得出门就自是要走走铺子,看看有什么个儿新鲜的物事儿,男子们观注点自是不一样,便是袁三爷这样子素日好性子的人也不会陪着妻子去走走铺子,而是带着儿子三哥儿袁澄明另外走走。
出乎袁三爷的意料之外,竟然让他碰到年少时的友人,要说袁三爷并非没有友人,他所能交际的人都是同他一样的庶子,他的出生大限制了他能所交际的范围,通常都是他一般的侯府庶子,素日里都是不被家里看好,甚至也有些被苛待,比如像秦侯三公子那种得侯爷极为喜爱的庶子,在他所交际的人中极少。
他碰到了永定伯府的庶子张二爷,张二爷如他一样谋了外缺,在地儿当个县令,这一碰见,两个人分外的投机,待得到上船时,袁三爷还果断地决定今儿个不走了,带着妻子及子女一道儿前去张县令府上做客。
这突如其来的决定叫袁澄娘还有些奇怪,她看向傅氏,傅氏也有些诧异。
傅氏问道:“张大人是三爷旧年所识?”
袁澄娘巴巴地看向袁三爷,那眼神也似乎跟她母亲一样。
袁三爷笑着捋了捋并不长的胡子,也就畜了一点儿胡子,面上难掩笑意,“实是当年旧识,我竟不知他也谋了外缺,当年永定伯府伯夫人待他还是有几分善心。”
有几分善心,这话说的极为巧妙,叫袁澄娘暗暗里地点点头,能让庶子谋了外缺,自然是有几分善心,要不然这嫡母一闹,甭管是什么差使,有了个“不孝”的名声,自是长不了。就如同她爹一样,她不无讽刺的想,也得感谢侯夫人有几分“善心”了。
傅氏看着女儿眼里掠过的一丝讽刺之色,伸手握住女儿的手,朝她微微一笑,这才让袁澄娘收了身上的刺。她方才问道:“三爷恐是与他多年未见了?”
袁三爷点头道:“离京前还见过一面,他们几个送我,这几年到是未有音讯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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