卢贞孝瞅着彭世宏喝茶,带着自豪的口气问:“怎么样?”

彭世宏不理他,轻吹杯口,继续啜茶喝,一边心口不一地贬低他的茶:“不就是茶水吗?有点香气而已。”

卢贞孝无视了他的贬低,笑道:“送你一包!”

彭世宏条件反射般地拒绝:“不需要。”

“大宏,我们两个认识多久了?挺有缘分的对吧?”卢贞孝不在乎彭世宏的态度,继续套近乎。

“我不是来和你叙旧的,”彭世宏不理他的套近乎,追着先前的问题冷冷地道:“我只想问,你干嘛要杀我爸?”

卢贞孝看着彭世宏,没有回答他的问题,若有所思地把毛巾放到办公桌上,端起茶杯喝起了茶……

半晌,他开口了:“照理,我不应该和你谈论这件事。因为这是边区保卫委员会做出的判决,体现党的意志。但是,你刚才救了我一命,对我有恩啊,不说也过意不去。我就和你说一说吧。这样,我先和你说说我和林筱倩的情况。我们在水亭村分手那天的前一天,我刚从上海回来。在上海干什么呢?接林筱倩到水亭村。她暴露了身份,处在国民党特务的监视之下。可是,我没有接到她,还差点被国民党特务逮住。她也从此失去了音讯。可以说,我们俩都经历了生死劫。此后两年,我从山东回到水亭村一带从事地方工作。”

他给彭世宏的茶杯和他自己的茶杯添加了开水,盖上热水瓶盖:“1948年初,我接到上海地下党转来的国民党普陀区法院彭必富案卷宗影印件。我一看火腾地一下就起来了,我非常愤怒。我受命保护、转移的林筱倩,竟然被你的父亲……给劫杀了!”

“可是,并没有证据证明是我爸杀了他。”彭世宏迫不及待地反驳道,放下手中的茶杯:“在上海的庭审从头至尾我都参加了。我爸是无罪释放。”他对父亲的案子耿耿于怀,既然卢贞孝已经提起,他也就不藏着掖着了:“同样的证据,你凭什么就给他定了一个死罪呢?我强烈不服!”

“是这样的:我们撤退的时候,我在水亭村见到过彭世利。从上海地下党转来的庭审资料也证明,是彭世利让你爸去接林筱倩的。林筱倩到望江镇是按我留给她的纸条做的。可以肯定,林筱倩到了望江镇。但是,你爸却称拿到了她的行李箱却没有接到人,无疑是此地无银三百两。另外,国民党法院刑事判决是无罪释放,民事却是有罪,是矛盾的。所以,综合这些分析,我们政保委员会认定是彭必富劫杀了林筱倩。证据是充分的。”卢贞孝详细地述说了细节。

“但是,我爸的辩护律师已经质疑过这个推论,这个推论不能排除有其他人作案的可能性。不是唯一的!”彭世宏很愤怒。

“我刚才已经讲过了我和林筱倩的渊源。说老实话,当时我的复仇心理很强烈,怒火笼罩了我。卷宗里有从你家中搜查出红色箱子、一只装着林筱倩橡皮泥头像的瓶子的照片,还有庭审记录、无罪判决书等。县政保委员会一致表决,认为是彭必富出于贪财的目的,对林筱倩进行了劫杀,有林筱倩的红色皮箱为证。国民党法院对他的无罪判决是仇视共产党的表现,是你二伯在背后操弄的结果,是典型的官官相护。彭必富在民事庭的和解,反证了他就是杀害林筱倩的凶手。据此,判处你父亲死刑,立即执行。根据这个判决,我签署了对你父亲执行死刑的判决书。”

彭世宏听楞了,随后激动地哽咽着冲卢贞孝大喊道:“你这是什么逻辑啊!你不知道我爸是个本分的人吗?我家不是大富可也是小康,吃喝不愁,有必要做劫财这种下三滥的事吗?更别说去杀人啦!我爸和你们共产党相处了七年,抗战刚结束,我爸一心想过安稳的日子,你们还不清楚吗?他会去杀人吗?他这一辈子载客无数,接送过许多有钱人,劫过财吗?那个林小姐是她的客人,他会劫杀自己的客人呀?”彭世宏无法驳斥卢贞孝所说的证据,就从动机方面强调了自己的看法,对父亲被判处死刑表示强烈的质疑和愤慨。

卢贞孝被他的质疑触动了,脸上显出了一点疑惑,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。

他沉默了。

见他不吱声了,彭世宏气愤地站起身……卢贞孝向他往下摆摆手:“再坐一会。”

又沉默了一会,卢贞孝抬起了头:“大宏,也许你说得对,凭我多年来对父亲个人的了解,他贪财,爱占小便宜不假,可是为人不那么残暴……也许我当初的情感左右了我判断,这案子处理得确实有些鲁莽。你父亲杀人,恐怕他真下不去手。”他迟疑了一下:“但是,大宏,我个人对你父亲的看法,和你说的这些情况只是代表你我个人的立场,是推断。是不能作为证据的。你爸当时的想法究竟是怎么样的,我们现在无法证实。我们依据的是事实。但是,你的想法和推断有一定的道理。不过,案子已经过去几年,档案也不知道落到了那里。等找到档案我们找机会再对案子的疑点好好研究、分析。好吧?”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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