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跟上来问:“是不是有人送给你那种花?”

她低头不语。

他急了,扳着她的肩膀说:“告诉我,是不是?”

她头一扭,目光刻意不与他对接,嘴里说:“这个,我不方便说。”

他愣了一下,旋即明白她在跟他置气。

“好吧,我先说,我朋友先把钱打在我账上,然后,我再把钱汇到他指定的户头。所以,有人查出钱是从我这出的,就误会我和她有关系。”

“他为什么要这么做?”

“他忌惮他妻子的娘家人,怕包养明星的事被他妻子查出来,所以才托我帮忙。”

“你就不怕你的名誉受损吗?”

“那时我单身,用不着顾忌什么。”

“可现在,你总得有所顾忌吧,就算你不在乎我的感受,你也得尊重我的家人。难道你不怕我父母误会吗?”

“他们已经分手了,我不用再背这个黑锅了。”

她听了,脸色好转了。

“你呢,你也有事瞒着我。”

于是,作为交换,她也一五一十将上次去市前一夜收到花束的事说了。

他听完后,皱着眉头说:“你不该把东西全扔了,至少你应该先拿给我看看。”

她安慰他:“没关系,说不定谁搞的恶作剧。半年多过去了,我现在不是过得挺好的,没发生什么事啊。”

“等事情发生了,哪还来得及!”

“好啦,我后悔跟你说这件事了,我一说,你就当成了不得的大事,忧心忡忡的。”

又一天午后,刘永在客厅陪颜爸爸下棋,颜妤在厨房帮妈妈弄晚餐。

章芝兰朝客厅张了一眼,然后小声问:“你们是不是住在一起了?”

颜妤害羞地点了点头。

“你不能糊里糊涂跟他这么过下去,好歹领个证,啊。”

“我们已经计划好了,过完年就去领证。”

“那婚礼什么时候办?”

“婚礼就押后吧,最近我们都挺忙的。”

“我就搞不懂,他这么有钱了,怎么整天还要忙着赚钱,是不是人越有钱越贪心啊。”

“妈,企业越做越大,他要操心的事当然就越来越多。有时候,一项决策,一个项目就会把企业拖垮,所以,他需要付出更多的心力,这与赚多少钱无关,而是关乎企业的生存和发展。”

“你说的这些我不懂,我只知道,钱够用就行了,干嘛非得把自己搞得这么辛苦。”

“他喜欢做事的那种状态,享受一件事做成后的成就感,并不是单单为了赚钱。”

听女儿这么说,章芝兰便不再多言了。

客厅里,颜爸爸一边下棋,一边和准女婿聊天:“小刘啊,古人云,食必常饱,然后求美衣必常暖,然后求丽居必常安,然后求乐。现在房价这么贵,普通老百姓倾尽一生积蓄都买不起,好房子都给投机投资客买走了,你说,现在的老百姓还乐得起来吗?”

刘永很谨慎地回老丈人:“应该说,这几年房价的涨幅确实超出了普通老百姓的购买力。但是过去十年,城镇家庭的住房比率从20多到达到现在的70多,城镇人均住房面积从18平米达到现在的30平米,房地产市场还是实实在在给许多老百姓解决了住房问题。只是,经过2008年房价飞涨和2004年、2009年两次房产投资热潮,商品房才与老百姓的支付能力脱节,没买到房的老百姓只能望房兴叹了。”

“你们房产开发商赚了不少钱了,现在就不能适当让利,造些老百姓能买得起的房子?”

刘永无奈地说:“现在地王频频出现,楼板价已经高得离谱,想要把房价降下来确实很难。”

颜爸爸听了,放下一子后说:“我相信政府,他们不会对这种情况坐视不管的。”

初七上午,他们启程回市。天下着小雨,让她觉得挺扫兴的。

可没多久,天就放晴了。颜妤坐在车里,看见车窗玻璃上遗留着密密麻麻小水珠,在风力的作用下,几粒水珠突聚成一颗大水珠,朝着车行驶的方向反向运行,一路不断吞噬着小水珠,很快,越滚越大的水珠呈抛物线向下坠落,在水珠坠落的一刹那,特别迅速,她还没看清楚,水珠就消失在车窗的缝隙里。

这幅景象让她看呆了。

“看什么,这么入神?”

“一颗渐趋沉重的水珠抵不过重力的作用,最终消失了,只有轻盈的小水珠留了下来。”

他闻言想了想,含笑说:“很像一个企业的命运。一个自恃强大的企业,经过不断扩张,不断兼并别的企业,最终承受不住资金的压力,飞速走向破产。”

新年伊始,她觉得说破产不吉利,有意岔开话题说:“放点音乐吧。”

他伸手去取碟片。她见他戴着塑胶腕表的手在她眼前晃动,就说:“你自己戴这么寒酸的手表,送我父母的手表倒奢华得过分。这几天我老在想,如果你父母还键在的话,我真不知送什么东西才好。”

他笑着说:“送礼只是为了表达自己的心意,不需要等价交换。”

“哦,那我想想,对了,你打奢华牌,我就打温情牌,我可以送自己手织的绒线衫。”

“你真有这本事?不会只是说说的吧!要不,你给我织一件,让我看看你的手艺。”

她慌了,实事求是地说:“我怕我的技艺早已荒废了,上大学的时候曾织过一件,以后再也没织过。”

听她这么说,他更加不放弃,“我不管,无论如何你都要给我织一件。”

她拗不过,只能应承下来。

她抽空买好绒线和棒针,再跑去书店选了最新款的绒线书籍,狠下功夫仔细钻研。

不久,她开始了这项颇为耗时的工程。

休息在家,一有空她就织。就连出差,她也把绒线和棒针带出去,见缝插针地编织。

杜晓薇看她这么忙碌,笑话她说:“你家老公看来是没衣服穿了,就眼巴巴地等着穿你这一件啦。”

颜妤浅浅一笑,说:“现在天气还蛮冷的,我抓紧织,能赶着穿上一两天也好。”

杜晓薇走过来,拿起她织好的一片左看右看,然后说:“以前,我们学校的女生也时兴织这个。唉,现在想想,也只有那个时候才有闲情逸致扮贤妻良母。如今真做了这种角色,家务事都忙不完,谁还有闲功夫拣这种费时的事做。小颜,你现在还愿意织这个,可见你们夫妻俩的感情还是挺好的。”

颜妤被杜晓薇说得不好意思起来,“我只是随口说自己会织,他就吵着要,没办法,我只好给他织一件。这跟感情好不好是两码事。”

“你别说得那么勉强,我看你的样子是很乐意为他做这事的。”

颜妤闻言抿唇笑了笑,继续低头苦干。

她织好毛衣的那天,满心欢喜地等着他试穿。

可那天晚上,他没按时回家。后来接到他的来电才知道,他赶晚班飞机去了市,明天上午他要参加一个朋友的追悼会。

次日他回到家,颜妤明显感到他的精神状态不同与往日。

她迎上去,关切地问:“你是不是很累?累了就上去躺一会。”

“我不累。”说着,他走上前牵着她的手说:“跟我来。”

她跟着他走进书房。

他示意她坐在书桌旁的一张椅子上,他自己则静静立在一旁,沉默良久,他才说:“真想不到,我朋友这么突然去世了。前天上午,我还和他通过电话,叫他有空带家人到市玩。谁知道,那天中午,他就离开了。我参加完他的追悼会,还是不敢相信这事是真的。”

她只想到一种可能,“他遇到车祸了?”

“不是,是在工作中突然猝死,就倒在他的办公桌上。一开始,他们还以为他只是累了,所以趴在桌上休息一会,后来才发觉他已经走了。”

她听了很震惊,喃喃道:“怎么会这样?”

“他可能是太累了,听说他每天要工作16个小时,这种强度就是铁打的人也吃不消。”

“做老板的人有必要这么拼命吗?”

“没办法,企业也要生存啊。最近几年,原材料涨价,劳动力成本增加,人民币汇率波动导致成本上升,吃掉了企业越来越多的利润。企业生存的空间也越来越小。所以,现在社会上好多人都不愿搞实体,因为搞这个太辛苦,来钱又慢。他们只热衷于玩资本游戏,数万亿游资在社会上扫荡,追逐高回报。我身边很多人将资本从实体经济抽离,炒楼,炒股,炒艺术品,像他这样踏踏实实搞实业的不多了。也许有人会说,人为财死,鸟为食亡。他这种人活该。可是,他到底为谁辛苦为谁忙呢。看到他的结局,感觉挺悲哀的。”

她在旁劝慰道:“你不要难过,从现在开始,你要注意劳逸结合,放松心态,放慢工作节奏,你能潇洒活到一百岁。”

听了她的话,他展颜一笑,笑容一闪而过之后,他就皱着眉头说:“我们这个行业最近调控越来越紧,原来房地产企业大约有3万家,现在还在干活的仅有1万家。拐点,转型,洗牌之声甚嚣尘上。我很难置身事外。我最近也在反省自己,好的时候忙着发展,坏的时候苟延残喘。我这样忙碌到底为了什么?”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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