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人笑着应了，指尖还停留在自己的脖颈处，眼却渐渐闭上了。
是了，母后为了她的这一眼，这一句，耗尽了十五万年的修为，神识入梦，至今还沉睡于凤栖宫中。
此后，朱颜又梦到了仙妖大战杀伐，几千年来的刻苦修行，三十六天的人情冷暖，如走马灯般，呼啸而过。
朱颜悠悠转醒，低头只见一个小人儿伏在她小腹上的美好睡颜。
远处似有仙乐笑声影影绰绰，桃林绵长，空旷寂寥。
她略微动了动，背后的桃树轻颤，落下桃花数瓣，沾染了割舍不开的水蓝月白。
沉闷的嗓音从小腹处传来：“朱朱，你日夜不辍地修行，是欲找伽渊寻仇？”
朱颜思忖了半晌，视线始终未离开凤栖宫的飞檐：“伤我，无妨。母仇，难忘。”
若水抬起头，似有所思，恢复了平日的老成模样：“有理，我不杀伯仁，伯仁却因我而死。这账倒也是该算在他身上。”
朱颜岔开了话锋，反问道：“若水，你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吗？”
若水倏然抬头，游移不定地抓住朱颜的衣角。
朱颜拾起身畔的偃月刀，一手拉着若水站起身，周身透着肃杀之气：“我早知你异于一般的仙童，身世也定为不简单，我与你相处三百年，是天缘。而今，我只问你，是否想探查自己的身世？”
话痨若水难得地沉默了下去，良久才低声道：“归路晚清风，殊途难再逢。过往尔，若能真能放下倒也罢了。“
沉吟半晌，朱颜背过身去，以术法使偃月刀浮在半空，腾出双手，将头顶发髻打散，长发如瀑倾泻而下。
梅花簪悠悠下坠，她转头张口，将它横含于嘴边，双手迅疾利落拢住长发，于头顶束了个干净利落的男式发髻，拿下梅花簪紧束住，右手如迅雷般探向偃月刀反手斜插于后背，自有术法从刀身上生出系带越过她右肩，左腋环至胸前。
“魔界有异动，天庭大宴七日后就会有动作，我将随同。离别在即，我已不能再护你。不管你往后做何打算，今日起，你就是琼霄殿的主人，六界之中，你终归还是有条退路的。“
朱颜不知，身后的小男孩儿，一直一瞬不瞬地紧盯着她的动作，眸光深深，直到她重新戴上青玉面具，听到她后面的话，他的脸上忽然绽开了一个极为灿烂的笑容，炫目得令日月失色。
朱颜再次牵起若水的手，大步往桃林深处的凤栖宫行去，停在了正殿大门前，朱颜目光复杂，只是默然矗立了许久，才缓缓跪下，郑重磕了三个头。
张了张嘴，她很想说些什么，临到嘴边却只有一句：“母后……“万语千言再说不出口。
远处一只带血的仙鹤扑棱着翅膀，跌跌撞撞往凤栖宫飞来，见着朱颜的身影，急遽下坠，正好落在她身前。
朱颜大惊，仙鹤慢慢显现身形，原本俊逸出尘的辰灵仙官此刻遍体鳞伤，狼狈不堪地匍匐于地，只来得及说上一句：“帝姬，魔界突袭琼霄殿，八名仙官，十位仙侍，唯……唯我一人逃出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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