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老爷的书房并不大,也很简朴,靠南的花窗很大,要用两根叉杆才能撑起来,因此就使得里面的光线很充足,即使在阴暗的黄昏,看书也不用点灯。

他面前的书桌上摆着一本书,这本书并非经史,也非诗词,而是一本《太公阴符》。能看懂这本书,并能理解的人一定智慧超群,因为这本书实在太过晦涩。

苏秦当年遍历诸国以求被重用,最后落魄而归,落得个妻厌恶,嫂耻笑,父不爱。苏秦心中羞惭,觉得自己的学问还没到家,自此日夜重新攻读《太公阴符》,三年而成。

他出身低微,却因为融会贯通了《太公阴符》,所以才能凭一张利嘴游说六国,功成而六国挂相,名震当世,万古流芳。

这是一部太过艰涩难懂的奇书,世上能领悟它的人的确没有多少,如果有人真正能汇通书中的精髓,那他就可以把君王诸侯,将仕贾耕玩弄于股掌之间。

因为,这是一本诠释人心的书。

世上不管什么人,做什么事,都是存乎于心,付诸于行,心思所至,事之所往。只要你弄明白世人心里在想些什么,他的欲望在哪里,顺势引导,周密算计,世上一定没有办不成的事,解决不了的问题。

世人万万,万心万变,想要读懂,当然是一件万万难之事。

阿永看着书桌上的书,似乎在出神。

他想起了七叔,那个喜欢钻研稀奇古怪玩意的老头,他的屋子里就有这样的一本书,他只是随手翻看过一次,之后就再也没有沾过手,那些字句实在太难懂。

沈老爷盯着他说道:“你想起了什么?”

阿永笑笑,说道:“我只是奇怪。”

沈老爷说道:“怪在哪里?”

阿永说道:“像你这样的大商贾,似乎该看一些《货殖列传》之类的,这样的书,应该是那些谋士幕僚所喜才对。”

沈老爷说道:“时隔千年,沧海桑田,时代在变,人的行为想法也在变,前人的经验现如今只是个故事。要想把别人的钱财装进自己口袋里,就要时刻知道世人在想什么,他们想什么那就是需要什么,要想知道他们心里想什么,就要知道一套知道的方法。这部书尽管凭我的资质还悟不透,但长久修习还是有些心得体会”

阿永说道:“你一定有很深的理解?”

沈老爷:“我只明白了一点。”

阿永说道:“很重要的一点?”

沈老爷说道:“一点虽然不多,但也足够我用一辈子。”

阿永说道:“哪一点?”

沈老爷说道:“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,他会做什么,他的目的在哪里。”

阿永笑得很勉强,这似乎在针对他。

沈老爷说道:“这么多年,我就凭着这一点用人做事,至于要做什么买卖,怎么做,我从来不操心。”

阿永说道:“从来也没有出过差错?”

沈老爷说道:“没有,从来也没有,这里面不包括最底层的人事。”

阿永说道:“所以沈老爷才能成为洛阳城里最有钱的人。”

沈老爷说道:“一个贫苦人家的孩子,成就今天的家业,这里面的艰辛你应该很懂。”

一个出生贫穷的人,赤手空拳挣到这么大的产业,阿永当然知道是多么不易,他原本也是在穷人堆里长大的。他要是没有那样的经历,最先的两关他就过不去,他此刻也才明白,为什么沈老爷要设那样的考题。

只有吃过苦的人,才会珍惜拥有的财富,沈老爷大概就是那样地想法。

阿永说道:“所以你要找一个靠得住、聪明能干、机灵善变的人继承你的家业?”

沈老爷突然叹口气说道:“要找这样的人实在不容易,门当户对的几乎是纨绔子弟,官宦人家的公子又很少合铃儿的要求,书生仕子却又缺少算计。要找一个有模有样,才智过人,又能情义双全之人做女婿真不是一件易事,不然我也不会招亲应婚了。”

阿永说道:“的确很难,像司马相如那样的才子都未能入卓家的法眼,何况是沈老爷你这样的人家。”

沈老爷说道:“司马相如虽然才情纵横,可要让他继承沈家的产业却还不如你。”

阿永笑着说道:“我怎么可以和司马相比。”

沈老爷说道:“你身上有他没有的东西。”

阿永说道:“什么东西?”

沈老爷说道:“情义和善良。”

司马相如飞黄腾达之后,差一点抛弃卓文君,这是天下皆知的事,这样的人的确让人不放心。

阿永说道:“你信任我?”

沈老爷说道:“你什么都让我们满意,可我还是有点不放心。”

阿永说道:“你不放心我什么?”

沈老爷说道:“你说呢?”

阿永当然只有装作不知道。

沈老爷说道:“沈家能成就今天的家业,单靠谋划和眼光是不可能达到的。”

阿永说道:“一个人的智慧再高也不能通晓所有的事情。”

沈老爷说道:“不管什么样的行业,及时准确的消息永远是第一要点,沈府也不例外,关里关外,北方南方,我们都设有专门搜集消息的机构。”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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